只因为收了自己为徒,老师那般大的年纪了,一世贤名,还要被皇帝为难,贬官受辱。
凌奕偏了偏头,皱眉思索起来。
“有一件事,臣从未告知过殿下,但此番,不得不说了。”陆谨州难得神色沉重:“殿下便是不愿意去,也要去。”
“什么事?”
“殿下见了杨先生,便知道了。”陆谨州握住凌奕的手。
凌奕皱眉,他没明白。
但陆谨州执着之事,自然不是凌奕能阻拦的。
本以为这马车是回京的,如今才知,从一开始陆谨州便要带他去见老师。
也不早先告诉他,非要到了半路才说清楚。
心下难免有些惶惶,凌奕也不说话了,只沉默等着。
杨谢所居之处就在平洲与京城中央,因此马车疾跑,只行了半日便到了地方。
凌奕是第一次来,陆谨州却比他这个亲弟子还要熟悉。
心中愈发疑惑,凌奕看着陆谨州熟门熟路的上前敲门。
过了片刻,里头出来了个小童,面上还带着泪痕,见了陆谨州后也不惊讶,只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见了那小童模样,凌奕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他哭什么?
陆谨州沉默着点头,带着凌奕往里面走。
听到里间隐约传来的抽泣声,凌奕心下愈发沉重。
老师年岁已高,如今众人又是这般模样,莫非......
第57章 师弟?
凌奕脚步顿了顿,看了眼一旁的陆谨州。
“殿下,请。”陆谨州常年挂在脸上的笑意从上路时便不见了,凌奕此时才明白。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凌奕出声,才觉声音已然哽咽。
陆谨州张了张口:“我...抱歉。”
“外面的可是子慎与七皇子,快请进来。”从里间走出了个神色凄然的老妇人,见凌奕与陆谨州站在外面踌躇不前,摇头轻叹:“人总有一死,何必如此,快些进去吧,还能见你们老师最后一面。”
“师娘。”凌奕忍住眼泪,冲着面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老妇人行了一礼,才匆匆进了内室。
老妇人拍了拍陆谨州的肩膀:“去吧。”
“师娘,节哀。”陆谨州低头,迈步走了进去。
杨谢早已头发花白,面如灰色,眼窝已微微凹陷,憔悴之色尽显,头戴抹额躺在床上,命不久矣。
年过古稀之岁,这一日迟早会来。
只是凌奕印象中的杨谢从来都是那个面容慈祥,手握书卷的老师,如今见了这一幕,整个人都是一惊。
“师父...”
杨谢微微偏头,看清了面跪着的人时,忍不住笑了笑:“七皇子啊。”
“师父,师父...对不起。”凌奕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全都成了一句句师父,早已泣不成声。
“不必,难过。”杨谢说话缓慢,在看到紧随其后走进来的陆谨州时,眼中亮了几分:“子慎,也来了。”
陆谨州沉默许久,才走到凌奕身旁一同跪了下去,俯首叩拜:“师父。”
凌奕耳中嗡鸣一声,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一愣的陆谨州。
行的是弟子礼。
他刚才说什么?
师父?
谁是谁的师父?
陆谨州只是沉默,神色中隐隐有悲戚之色。
“你们都是为师教的最好的弟子,只要你们二人...为师死而无憾。”杨谢似是回了些力气,握住一旁凌奕的手:“七皇子,这些年,可曾懈怠过功课?”
凌奕摇头:“师父放心,弟子从未懈怠过。”
他最庆幸之事,便是自小受杨谢教导,以至于后来身处绝境之时,也还记得老师从前的教导。
“好,好。”杨谢更高兴了些,一手握住凌奕的手,另一手握住了陆谨州的手,将他们二人的手合在一起。
“杨谢生不逢时,却收了两个好徒弟,有你们二人在,凌国绝不会如往日一般。”
凌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与陆谨州的手,虽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如此说,此时却只能点头。
“老师之言,弟子从未忘却。”陆谨州郑重点头。
凌奕看向陆谨州,又转头看向杨谢,心中疑惑更深。
杨谢此时能说话,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将两卷书递给陆谨州与凌奕后,他便咽了气。
七十岁的老者逝去,在此时已是高龄,凌奕悲痛也不过是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杨谢而已。
“子慎,为何要瞒着我。”凌奕咬牙看向陆谨州,他不理解。
陆谨州摇头:“臣本想瞒殿下一辈子的。”
“......”
“但有老师身边的童子前来告知此事后,便瞒不住了,身为弟子,我必须要去送老师最后一程,此事也不能瞒着殿下。”陆谨州眉头皱了起来,罕见的有些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