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奕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咯噔一声。
这多半是陆谨州的手笔。
这可是后宫啊,陆谨州的势力竟大到可以插手后宫之事,在一夜之间便换走了瑜贵妃手下的宫人?
自家那昏头父皇莫不是病危了?居然放任一介臣子的权力大到如此地步。
这里可是内宫啊。
压下心中的惊诧,凌奕踱步到了御花园西侧,远处一个小太监见了他眼睛一亮,上前行了一礼:“七皇子,陆大人早有吩咐,请您随奴才走。”
凌奕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随着引路的小太监往外宫而去。
“这是去哪里的路?”凌奕走了一段路,这才发现周遭景色似乎逐渐从花鸟虫鱼变得逐渐庄重起来。
“回殿下,乃是去猎场的路。”小太监笑道。
凌奕皱眉,猎场?去猎场做什么。
沉默着被带到了猎场,凌奕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瞩目的身影。
陆谨州站在猎场边上,手握弓箭,并未射猎,只是把玩。
与那日夜间相会时不同,今日的陆谨州身着红色官袍,平添了几分贵气。
似乎是余光看到了凌奕,陆谨州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他到这边来。
身旁的小太监后退几步,低下了头。
凌奕见状大步上前,还未等他开口,手中便被陆谨州塞过来一把弓:“久闻七皇子骑射功夫尚佳,今日不如与臣瞧瞧?”
“...”凌奕沉默。
他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七皇子骑射功夫尚佳的消息他是从哪儿闻的?
他已经数年未曾碰过骑射弓箭了,如今能不能拉开弓都难说。
这人莫不是想看他笑话?
“怎么,殿下难道不会射箭?”陆谨州站在凌奕身后,在他耳边低声道。
陆谨州向来只带着调笑的眼神中却似乎多了几分期待。
凌奕咬牙,拉弓搭弦,紧握弓的手因为无力而紧绷颤抖,他却憋着一口气,硬是将弓缓缓张开。
瞄准,射出。
箭矢直奔场中小鹿头颅而去,最终却只擦伤了鹿头。
小鹿惊的鸣叫一声,很快便跑远了。
凌奕不由低头,神色沮丧,握着弓的手已然发白。
第5章 往昔
陆谨州只是淡笑看着他,面上并无轻视之色,亦无失望。
他将凌奕沮丧的面容逐渐与多年前那张意气风发的稚嫩面容重合在一起。
彼时的陆谨州还是个不得志的世家子,他站在人群最后方,远远看到高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拉弓搭弦,百步穿杨,一箭射杀了那头正在疾速飞奔的鹿于猎场中。
皇帝大悦,百官惊叹,一时间他的光芒几乎盖过了在场所有皇子。
只可惜,这般光景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凌奕生母陈妃病逝宫中,陈老将军兵败边关,连丢三座城,皇帝震怒,陈家爵位被夺,在朝为官的陈家人均连降三级,被贬出政治中心。
年仅十二岁的七皇子先是经历了丧母之痛,随后母族势力被削,最终被禁于深宫无法联系外界。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子便彻底淡出了众人视线。
被禁于深宫多年,在瑜贵妃眼皮子底下,莫说习武念书,便是活着都难。
凌奕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弓,最后只能嘴硬道:“只是,只是许久未练,生疏了。”
“既是许久未练,有些生疏,何必面色这般难看?”陆谨州微微笑着接过凌奕手中的弓。
凌奕一噎,不再说话。
陆谨州见状不由一笑,看向凌奕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柔和。
“皇上驾到!——”远处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
凌奕听到这声音,顿时浑身一僵。
从前凌奕会将怨恨的情绪都放在瑜贵妃身上,可随着年龄增长,凌奕才逐渐明悟。
生母背后站着的是陈家,但陈家那累累战功岂是区区瑜贵妃能撼动的?
分明是皇帝忌惮陈家,这才推波助澜,将陈家这个眼中钉彻底拔除。
哪怕外祖已将兵权归还,也依旧无法消减皇帝心中的疑云。
那一刻父子之情在凌奕眼中便成了笑话。
帝王无情,一切能威胁皇权的东西,都可以铲除,不惜废掉自己的孩子。
自己已然成了弃子,凌奕看的透彻,也早已释然。
只是数年未见,他却有些不知要如何面对皇帝,自己的父皇。
“不必惊慌,只需装装可怜便好,皇上已然年迈,心肠早已不似从前硬了。”陆谨州温和的声音从耳侧响起,凌奕这才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凌奕转头看了眼一旁的陆谨州,这人比自己还了解自己亲父皇。
真是讽刺。
“儿臣拜见父皇。”凌奕一丝不苟的行了礼。
他如今虽然落魄,从前却也是被悉心教养长到十二岁的皇子,哪怕荒废了武艺骑射,礼仪学问他却从未放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