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阳尴尬地抻了抻衣摆:“就……小时候有过一些悲惨经历,算了,不提也罢。”
秦庭西默默地看着那鹅待了会儿,忽然开口:“幸亏咱俩不认识骆宾王,要不然他能把咱俩吓死。”
周煜阳一愣,明白他说的是《咏鹅》那首诗,里面又是鹅又是水,忍不住笑起来。
秦庭西也看着他笑,桃花眼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眼尾略略垂下,透出几分稚气来。
周煜阳忽然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就算你掉进去的水面上全是鹅,我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你。”
周煜阳目光灼灼,秦庭西的心跳都乱了几分,耳梢一热,垂下眉眼盯着前面座椅上印着红色小字的广告。
放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
他一怔,抬起头看向周煜阳。
周煜阳将手指插进他的手指中间,两个人十指相扣。
“比起害怕那些鸡鸭鹅,我更害怕你有危险。”
古董班车行驶近两个钟头后,终于“哧——”的一声,停在一个斑驳的站牌前。
一行人拎着行李陆续下车。
“鹿岩村……”张珂念着站牌上已经基本无法辨认的村名,四下张望发出疑问,“村在哪儿?”
站牌背后是座高山,前面是一览无余的野地。除了班车行驶的马路外,看起来没有任何其他可以行走的路线。
“手机也没有信号。”林淮打开地图导航,却发现地图仍停留在出发地。
天色渐晚,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呈现黯淡的橙色。
周煜阳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再等会儿。”
话音刚落,从山后面传来一声悠长的“哞——”声。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辆牛车响着清脆的铜铃声缓缓朝他们驶来。
牛车一路叮当作响,最后停在站牌跟前。
赶车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剃着露出青皮的寸头,开口带着浓重当地口音。
“啷个是周设计师诶?”
周煜阳向前迈出一步,笑着朝男人伸出手:“赵大哥,我就是之前跟您联系的周煜阳,辛苦来接我们。”
“好嘛,快走嘛!”赵雄点点头,跳下车和他握了握手,便闷声往车上搬行李。
几个人也都跟着忙活起来。
这些人都是头一次坐牛车,新鲜得很,连看到老牛甩尾巴都能惊奇半天。
牛车晃悠悠地绕过大山,视野立刻开阔起来。
鹿岩村也终于出现在眼前。
宛如桃花源,山后一条蜿蜒的小路曲折向上,平整的梯田间错落有致地排布着十几间红砖青瓦的小房子。
炊烟从屋顶的烟囱袅袅升起,山里特有的草木香与烟火气混在一起,去了清冷,成了生活。
赵雄把牛车一直赶进自家的小院,吆喝了一声。
很快从屋里出来一个干练利落的女人,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里坐。
“这是我婆娘,你们叫她燕姐。”赵雄给他们介绍,又问燕姐,“小竹崽崽儿跑去哪里咯?”
“我啷个晓得嘛!肯定又去找他爷爷了嘛!”女人在碎花围裙上擦了擦手,又返回灶台旁忙活。
新鲜的农家生活将几个人的舟车劳顿一扫而光。几个女孩在井边洗了手,去厨房帮忙,很快就响起一片笑声。
周煜阳把行李卸车,秦庭西也想帮忙,被赶到一旁的小矮凳上坐着休息。
赵雄家里养了只猫,粘人得厉害。
秦庭西看见猫,眼睛都亮了,在井边找了个平坦地方坐好,给猫咪挠着下巴,远远看着他们。
放好行李,周煜阳给赵雄敬了根烟,两人就地扯过两张矮凳,熟稔地攀谈起家常。
大约是远离都市,少了那些拘束人的标签和规矩,周煜阳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但秦庭西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只托着下巴痴盯着他。
仅剩的一丝天光下,周煜阳的五官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叼在唇角的猩红烟点一亮一灭,幻化出一缕暗蓝的烟雾。
他头发有些凌乱,脱下的外套随意搭在腿上,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舒展的锁骨。
他把烟夹在左手,右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边画边询问赵雄一些问题。
与坐在精装修办公室中总是文雅端庄的周煜阳相比,眼前的周煜阳浑身散发着松弛感,莫名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秦庭西心中蓦然升起一种隐秘的兴奋——像孩子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玩具时那种雀跃的兴奋。
他惊诧于自己热切的心跳。
那是一种因为自己和周煜阳比其他人多出一层特别的关系而产生的优越感。
看,这人是我的,独属于我一个人。
你们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