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辞长这么大第一次正面接触死亡,一时觉得有些惝恍。看着屋子里来来回回的人,怕是老人家在世时家里都没聚过这么多人。
谢衍之刚来就遇上这事,情绪也有点低落:“你待一会儿就回去吧,这两天家里要摆酒,还要通宵唱孝词,你在这没法休息,你还要上课。”
“杏子爷爷什么时候火化?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来送送。”季书辞道。
“棺材都在这呢,怎么可能火化。”谢衍之跟经过身边的人打了招呼,又跟他说道,“老人家都希望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付叔的意思是土葬。”
季书辞担忧道:“现在不是不允许土葬吗?”
“那是城里,像这些农村里,稍微打点一下关系就可以。”
季书辞听他这么说就安心了,在屋里又帮了一会儿忙,被谢衍之催着走之前还再三提醒他出殡前一定要通知自己。
自古讲究得都是停尸三日,出殡的时间选在下午,墓地让风水先生看过,定在一处偏僻的半山腰。
景南村的传统,捧牌位的人必须是长孙。阳阳路都走不了太稳,但被周围人浓重的悲伤感染,捧着自己半人高的牌位竟然也规规矩矩地跟在送葬大部队后面。
盖馆入土的流程繁琐,谢衍之跟季书辞毕竟不是亲属,也不好凑上去,便坐在附近的石碓上默默看着。
抽噎的声音回荡在寒冷的冬季里,显得那么沉重。
季书辞回想起这两天杏子家门口摆酒的画面,大堂冷柜里躺的是逝者,而正对面的院子里,男女老少围坐在一桌,吃吃聊聊欢声笑语。
“明明是这么难过的事,大家吃饭的时候却都笑得那么开心。”
谢衍之微微仰头感受迎面而来的凉风,轻声告诉他:“因为活的人快快乐乐,死去的人才能安安心心。”
季书辞思绪万千,看着墓地前的杏子爸爸跪在地上送自己父亲最后一程,嚎啕大哭地责怪自己还没来得及赚大钱尽孝就已经阴阳两隔。
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对生离死别从来没有直观的感念。但现在,他突然就明白了生命真的很脆弱,明日说不定复不了明日,很多事憋在心里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谢衍之。”他喊了一声。
谢衍之回头看他:“怎么了?”
季书辞道:“聊聊吗?有些事如果我不说出去,堵在心里很难受。”
谢衍之愣了一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
季书辞淡淡望着远处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树叶,问出了他从第一眼见面就想说出口的问题。
“谢衍之,这么久的时间,你想过我吗?”
第62章 绑架
“我自认为不是很会谈恋爱的人,但我对我跟你之间的感情问心无愧。”
墓地口又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声,季书辞顺势看了眼,眼神却没聚焦。
“为什么把这个赌约打在我身上?只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吗?”他艰涩地问道,“为什么要骗我?为了骗我甚至还在我小区买了房,跟我在一起那么久你就没有对我真心喜欢过吗?”
他一连四个问题砸过来,谢衍之别开视线,沉默地看着远处的送葬人群,最后只是避重就轻地轻声应道:“喜欢的……也很想你。”
他的感情传递不出去,压在心里太沉了,经常压得他喘不过气,几乎窒息。
遇见过季书辞的人,怕是死了过忘川都很难忘记。
思念太重的时候他就会看看月亮,看看季书辞送给自己的东西,听听录音机里的那声“小衍”。
季书辞知道他这意思就是不会再说了,眼瞳颤了颤,言谈自若地问道:“想我。这句话是真的吗?不是跟别人的赌局?”
“……不是,是真的。”谢衍之道。
简单几个字在季书辞心里慢慢掀起了点涟漪,但转瞬就趋于平静,只当他是玩上头对自己产生了点微不足道的沉迷,点着头牵强勾了勾嘴角。
“那我还挺荣幸的,成为你游戏人间里为数不多能被你怀念的。”
谢衍之转过头,刚好看到他脸上那抹清淡的笑, 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下意识就说了 一句:“……你是不是,很恨我。”
季书辞摇了摇头:“不至于。”
“你没让我家破人亡,也没毁我前途,更没强迫我或者跟我拳脚相向。”他淡声道,“刚开始那会儿厌恶你,反感过你是真的,但也算不上恨。”
他至始至终都认为,真心爱过的人很难真的恨起来。都说因爱生恨,但即便是这样,这种恨也是爱恨交织的恨,比纯粹的恨更折磨人,不如不恨。
“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
“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有始无终,就像算题一定要算出答案,哪怕是错的,也比交白卷好。”季书辞说道,“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这样即使以后我真的还能遇到下一个契合的人,也不会因为跟你之间的不清不楚伤害到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