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上前把她拉着，扶她坐下。
她慌神了也不顾是谁，抱着许言就是一通哭。
许言坐在旁边与死亡的近距离接触让他茫然，他空洞地望着来来往往赶来的医生护士。他们在和死亡作斗争，患者像任人宰割的猪羊，而家属只能期盼奇迹的到来。
他自小受到父母的宠爱，虽然幼时身体不好，但有住家的医生。父母会把吊瓶的支架安上花朵和小动物挂架，给吊瓶贴上小花，让仪器不再冰冷。萧凌每天下课回来陪他，讲学校的见闻，推着他的轮椅去花园里喂鱼。所以他哪怕最脆弱的时候，都是充满了生的希望。
妇女哭昏过去，许言该走了，他回头的时候，诺大的走廊，昏暗的灯光，她独坐在那里，靠着椅背的她随时都会倒下。
面对病魔每一个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痛哭却无能为力。我们一遍一遍祈祷，上天的眷顾，会听到的吧。善良的人会被上天恩赐的吧，那些他日的善举会积攒成奇迹的吧。
许言回到家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客厅的灯还开着，言妈坐在楼下等他。
第29章 成长的代价
“妈妈，你怎么还没睡。”
言妈拉着他在餐厅坐下：“等你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给你留了鸡汤，喝一点吧。”
许言坐在椅子上，看言妈忙碌的身影—把汤加热，倒进瓷碗里，放进托盘里，最后放上汤勺。
她端着汤出来，昏暗地灯光将她照得那么慈祥：“快吃啊，愣着干嘛。”
许言想，这就是家人，无论多晚都会有人为他亮一盏灯，和他筋疲力尽回到家时的一碗热汤。
许言喝了一大勺，鲜甜的鸡汤带着温热的温度，滋润他的心灵：“感觉喝完这碗汤，明天又能继续了。”
言妈爱怜地摸他的头：“我们小言，今天怎么不开心。”
“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工人，他似乎快不行了。他的妻子很难过。我突然有点害怕，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离开，我都会很难过。我甚至难以想象到那一天终会到来。”
言妈抚摸他的脸颊：“我们会离开但我们的爱不会，你是在爱里浸泡着长大的孩子，我们作为爱的制造者，带给你爱会滋养你，直到我们消失的那天。而我们终会消失，但爱不会。”
许言捧着碗低头，声音哽咽，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怪不得秦始皇这么渴望长生，没有人能忍受死亡。”
言噗呲一笑：“妈妈很高兴你能想到这。这说明你长大了，我们总担心小言一直长不大。又担心你太懂事。因为懂事总会付出一些代价，成长往往伴随着迷茫和痛哭。妈妈很偏心，希望你懂得生存法则但不希望你懂事。”
许言闷闷地喝完汤：“妈妈，我爱你。幸好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让我知道这世界虽然残忍但依旧灿烂明媚。”
许言并没有郁闷多久，当晚喝完鸡汤倒头就睡了。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
许言在医院碰到了上次的青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青年，应该没有表现的那么可怕，他的眼睛清澈又明亮。
青年坐在医院花园里的长椅上，他今天穿着干净的毛衣和棉袄，闭着眼睛仰头。
许言把面包递给他：“吃吗？”
青年睁开眼，大概在脑子搜索自己认不认识这个人。
许言大喇喇地坐下，把面包放他手上，从包里掏出另一个，大口大口地吃。
青年看他一眼，也吃了。
许言问道：“你在干嘛？”
“晒晒晦气。”
许言沉默着，刚要开口。
“想安慰我？算了吧，这个时候安慰
是最没用的东西。”
“哦。”
许言想了想说：“真不是萧氏的错。”
青年平静地说：“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就罪该万死吗。”
“善恶终有报。”
“我信，祸害遗千年。”
许言沉默了，捏着面包的包装：“不管怎么样。努力生活的人，总会看见阳光的。”
“是吗？”
许言指着太阳：“明明抬头就能看见，一直低着头是看不见的。”
青年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他不得不伸出手遮挡，阳光透过指间落在他的脸上。
许言知道现在不应该破坏氛围，但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青年开门见山：“你想说服我作证。”
“是的。”
青年眼神骤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资本，哪怕罪魁祸首不是你们。但本质上你们又有什么区别。”
许言想自己确实有些自私，让受害者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自己的伤疤。
许言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郑重地说：“对不起。”然后起身走了。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这么做，他每一次的出现都是在给受害者进行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