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微微点头,“文恬武嬉本就是国之大忌,皇上初初登基时就想着手整顿边关防务。奈何这些老将盘枝错节,牵一发动全身,所以迟迟不敢付诸行动。尤燕林本来没有排上号,可惜这场地动把他提前推了出来!”
谢永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所以桑樵才那么着急地要求重新丈量土地……”
周秉露出一丝嘲意,“大家都是棋子,皇上老早就安排好一切,他等的只是一个结果。”
所以这回赈灾使团的正史才选了工部熟悉地理舆情的郑楷,由他来担当这个揭幕人实在是太合适了。
谢永满脸疑惑,“那怎么还让尤燕林逃了出去?”
周秉皱眉,过了一会才说话,“尤燕林身旁有咱们的人,他不管逃到哪里去都是死路一条。但这些与计划不符,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桑樵也许就是看出了这一点,不想在皇上跟前担责,才激着我亲自出马去逮人……”
猜到桑樵也是景帝安插的钉子,周秉奇异地并没有感到难过。这位皇帝陛下的爱重,并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不过这并不耽误周秉在心底嘀咕,这位桑樵桑翰林是什么时候入了皇帝陛下的法眼?肯定不是单纯因为他是江阁老的女婿,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要知道在那一辈子周秉是救了皇帝的性命,又把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前途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最后才堪堪得了景帝的完全信任。
桑樵是做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才让景帝敢于交付这样隐秘的要事?
周秉在心头不住揣测,直到晚上接到一个小纸条才露出一点笑容,“跟弟兄们说备齐干粮,今晚上我们要到北元的地界走一遭……”
谢永不知怎的心头一跳,“尤燕林胆大包天,竟敢投到北元人那边吗?”
周秉深吸一口气,“原本我还觉得尤燕林不管怎么样,其初衷还是为了填饱卫所上下所有人的肚子,起码还算是其情可悯。结果你看看他一败露,就一门心思往那边跑,说明他们与北元人之间早有苟且……”
投敌叛国比谋逆大罪更让人可恨。
谢永一边为他收拾棉甲一边摇头感叹,“高颚高大人曾说过一件事,有一年曾经有人来到凉州收购粮食,但后来却再也没有碰到过。那这些粮食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最终卖给了北元人?”
粮食和铁器一样是边关的禁运物资,被发现同样是死罪。尤燕林作为凉州卫的主官,的确没有谁像他那般便利了。
这些事情抽丝剥茧,到最后才渐渐显露出冰山一角。
周秉手上一顿,“人若是没了底线发财的确很容易,你以后捞钱的时候也要小心点,当心有人挖坑给你跳!”
谢永有自知之明,“我还没那么大的分量,若真是碍着谁的事了,一脚把咱踢开就是……”
周秉表情淡淡的,“就怕人家嫌把你踢开费脚,宁可一股脑把你活埋了痛快!”
谢永想起头回在刑部和周秉一起遭受的那顿鞭打审问,虽然最后咬牙挺了过来,但再来一遭的任谁都不愿意。他默默咬牙发狠,“那我就拖上几个一起上路……”
第174章 第一七四章 内应
到北元皇城的路并不好走, 大多是砂石遍地的荒漠。
这里的天气十分古怪,太阳挂在天上的时候就热得要死。等月亮爬上来的时候又冷得刺骨。内陆的百姓们都说,就是因为这种气候变幻多端才使得北元人虽然骁勇异常, 但大都不长命, 五六十都算是顶顶长寿了。
荒漠一望无际,得有经验老道的向导带路才能顺利走出去, 这是北元和内陆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走在这片荒漠上一连几天看不到行人, 且不像内陆到处都修建有官道,这里行人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耐旱的骡马。
尤燕林身材十分高大, 逆光而站时像是一堵坚固的城墙。北风呼呼地灌过来,掀起他的斗篷, 声音因此显得断断续续, “……只要出了前头的垭口,咱们就算安全了!”
从西宁卫大军的包围圈里逃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数百的私兵最后只有寥落的四五十人, 且个个都是形容狼狈身上挂彩。
暂时歇息下来的私兵们跑了一天一夜,马匹实在是劳乏得不行。眼见后面终于没了追兵, 就安置了几个暗哨之后开始搭灶煮饭。
他们虽然精悍,但还是想停下来喝一口热茶。
荒漠里的天气变化无端, 明明已经是春季,但是晚上料峭的寒风呼呼地吹, 冷得人身上的汗水还来不及收干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