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两银子的香油钱果然是大手笔,刚刚霍老太太这般虔诚,也不过在观音殿供奉了五十两而已。
想来是哪家豪富的家眷过来烧香,谭五月不愿惹事,就扶着老太太从另一边下了阶梯。
那装饰奢华的双轡马车先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脸男子,无可无不可地望过来一眼。
也许是周家马车离得远,谭五月和霍老太太又为赶路方便都穿得朴素低调,所以男子一时间并没有在意。
那人略有些不耐地打量了一下五塔寺的牌匾,转身扶了一个肌肤雪白身形娇小的女人下车。一边小声抱怨,“这天远路远的,湘兰宝贝儿你不好好在家里休养,跑到这边来拜什么菩萨?”
穿着一身胭脂红的女人就不依了。
“我都是为了谁,我肚子里可是你王家正儿八经的根。这天上的菩萨多拜拜总没错,看在我心诚的份上,兴许一下子真的给我送两个哥儿来呢。若是果真如此,那时候你一定要来陪我还愿,我还要给菩萨塑金身……”
声音清脆宛转尾部略高挑,像唱歌一样好听。
谭五月还想再细看,却被霍老太太机警地一把拉住,几步就出了五塔寺的山门。
老太太从来不在背后道人是非,这回却边走边小声的嘀咕,“这一看就是从楼子里出来的姑娘,即便从良嫁人了,还是从骨子里透着轻浮。你看那副模样,好像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嫁的男人不缺银子……”
老太太看人倒是看得极准,刚才那位就是白矾楼昔日的头牌庾湘兰。
谭五月今世并没有和庾湘兰正式打过照面,但在那一世却对这个人刻骨铭心。
毕竟当年京城里人人都在说,行人司的司正周秉放在心尖尖上正是这位诗画双绝清丽无双的庾大家。为了她,几次三番地做出让人瞠目的荒唐事……
这一世这位以才情著称的女子却阴差阳错地与周家渐行渐远。要不是遇着了,谭五月已经忘了这人的存在。不过看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已经嫁作他人妇。
丫头刚刚喊了一声“姨太太”,就说明她折腾许久还是与人为妾了,行事还像从前一般张扬不知收敛。大张旗鼓地为腹中子求福,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背后有人撑腰吧!
谭五月心底莫名一痛,随机想到这是今生今世,不能胡乱想了。
忽然又想到一事,原先庾湘兰不是口口声声说已经怀了状元陈文敬的私生子吗,怎么这么短的时日又换了人?
谭五月再沉稳聪明,也想不出这几个月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虽然对庾湘兰以色侍人一直不屑,去并不妨碍谭五月私底下羡慕庾湘兰有人毫无原则的疼爱。虽然后来周秉羞惭地解释过,说他年轻时气盛,只是利用庾湘兰的贪慕虚荣来对付陈文敬的伪善。
他和庾湘兰两个人一向清白,庾湘兰只是顶了一个空名头,但谭五月每每想起还是如鲠在喉……
有些事不被提及,但是并不代表不介意。
看到一向娴雅有度自诩如兰高洁的女人忽然变得寻常妇人一般,用嗔怨怒骂的小手段,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时时拿捏身边男人,谭五月忽然就释怀了。
这样的女人,就像菟丝花一样软弱无依。没了陈文敬,她就去找周秉。没有周秉,立刻就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她离了男人靠自己根本立不起来,得到的宠爱其实就如同镜花水月,认真想来这份依仗也不过如此单薄。
第126章 第一二六章 江家的姑爷
周秉送了祖母和媳妇上马车后, 就径直往东直门集英街锦衣卫衙门走。
他心里一直想着事,刚过金水桥就和一辆马车撞上了。那马车上没有明显的徽记,但所用的马匹却是正经的蒙古骏马。周秉一边道歉, 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两眼。
对方的车夫自然看见周秉身上的官服, 于是刚要怒骂几句的神情立刻就收敛了,端着一张想怒不敢怒的表情, 一时间显得格外怪异。
车里的人展开帘子, 笑盈盈地拱了一下手,语气轻快亲热, “原来是周大人呀,这么急匆匆地是要上衙门办公吧。快些去吧, 莫让我们耽误你的行程……”
周秉过目不忘, 只要见过一回就大致记得,这人是吏部七品都给事中桑樵。
看着脾气温和好说话,好像任谁都能捏一把的样子。但没有谁敢真正无礼, 因为这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内阁次辅江怀允独生女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