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宏又说了几句亲热话,间目的达到这才施施然地回去了。
过了一会又有人求见,却是一直跟随在周秉身边的谢永。
如今也升了职,是锦衣卫正七品总旗。对于他这种没有靠山只会埋头办事职位千年不动的小人物来说,自然知道自己该感谢谁。
所以谢永一进屋子就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一时间连周秉都没有拦住。
谢永磕完头才站起来,一脸的乖巧恳切,“大人在家里养伤,来来往往都是眼睛。我不敢给大人惹事,就没敢随意上门。今天这屋子都是我一手布置的,大人看看可还行?”
谢永虽然没有上门探望,可是三天两头地派人往府学胡同送东西。都不是打眼的事物,不过是新打下来的米面,或是郊外农户自己刚采摘的瓜果,或是刚刚宰杀的几腿新鲜牛羊肉。
周秉笑骂了两句,这才低声问,“……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卫里有什么大事?”
谢永神色凝重起来。
“还是老样子,大家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冯指挥使这几天老往宫里跑,求见了五回太后娘娘见了两回。宋朝阳看见咱们这边的人依旧阴阳怪气,不过听说他在找荣寿公主的门子。兄弟们眼睛都是亮的,私底下都说这人是猪油蒙了心,竟敢肖想吃天鹅肉……”
这人不愧是京城包打听,消息灵通嘴皮子利落,半天功夫就拉拉杂杂地说了好多事。
周秉慢慢喝着茶,良久才又问了一句,“高金英的案子,最后是怎么结案的?”
谢永立刻白了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就是前几天,宫里来了人指明找我,亮了牌子也不多说。到了值房里把有关高金英的档案全部提走了,包括咱们找的几件物证,还有高金英老家邻居的问话,统统一件不落地拿走。我看了一眼,那几个人查得可仔细了……”
这时候还要把高金英的档案全部提走的人除了那位没有旁人,周秉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后淡淡吩咐,“以后这件案子不许再提……”
谢永忙不迭地点头。
他活到这个岁数老早明白,但凡涉及皇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自从听说卫辉行宫一场大火烧死了盛宠不衰的徐淑妃后,他一连好几晚上都睡不着觉。
屋子里的更漏沙沙作响,周秉心里浮起淡淡悲哀。
高金英为了挚爱之人不惜自戕其身,进宫当了个不打眼的太监,熬了不知多少年才熬到侍膳太监的位置。他把这份心思紧紧藏着密密裹着,只在南四坊的鸡爪胡同独居的小屋子里才敢展露一二。
那些勾画得清晰圆满的联珠忍冬花纹,无一不彰显着他难以诉于口的钦慕和爱恋。
至于徐淑妃是否享受着这份浓烈的爱意,到现在已经无人知晓。但非常明显的是,皇帝绝不会容忍一个下贱奴才对自己枕边人的觊觎……
在那一世里徐淑妃同样早亡,周秉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这里头还有什么另外的典故,甚至到最后生命终止时和自己息息相关。
他微皱着眉头敲了一下桌子,“这件事到此为止,那天和咱俩一同到南四坊鸡爪胡同公干的几个弟兄,你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先把他们各自分开,等时日久了再说……”
这件事不能提不能往深里说,可架不住有心人打听,所以最好提前做好打算 。
谢永连忙应声,“卑职……知道,正好金吾后卫和羽林左卫那边出了几个好空缺,他们几个老早就动了心思,我顺便帮他们安排就是了!”
周秉也再次对景帝产生了一丝难以名诉的忌惮,闻言点点头。
“你处理得很好,也用不着刻意去做,不打眼最好。还有一事你去办一下,给我看病的太医王肯堂在我面前抱怨过几回,说他有个早就断绝关系的远亲叫做王观的,最近老是缠着他,你去查查王观有什么短处,找个由子远远打发走……”
谢永不愧是京城消息最灵通的,想了一下笑着问话。
“是不是十珍堂的大东家王观,这个人眼下在京城红得很。他家店里最为有名的方剂就是八繁膏。听说很多达官贵人都在用,传得神乎其神,简直跟仙丹一般,刚断气的死人都能给救活了。如今他正是风头上,可能不怎么好办呐!”
八繁膏……
周秉忽然听着有些耳熟,一时间也没往心里去。
“他们苏州王家世代行医,有些不外传的秘方也是有的。像王肯堂给皇上治眼睛的药膏就叫什么追风贴,偏偏比太医院的药膏好使多了。那王观现如今是正经家主,手里有些秘传的本事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