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每次毒发,都必须保持头脑清醒,生生把这苦扛过去。
因为意识一旦涣散,两种毒素失去压制,瞬间就会窜遍全身,五脏百骸也会在刹那间化为齑粉,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至于解药……
当初母亲喂他这毒时,他也不过垂髫之年,哪还记得解药放哪里了。
裴慕辞边想着,手几乎不自觉的捏紧,却又立马松开。
他在不甘些什么呢?
这些疼,这些辱,他早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那些人付出了比他还惨百倍的代价。
还有一个……只余一个……
他需要耐心些,再等等……
“咚咚。”
两声礼貌的敲门声,杜矜推开门,素衣上还裹着阳光扑打树叶的残迹。
他走进来,没有丝毫偷听墙角的局促感。
“让我试试?”
裴慕辞静静坐在那,余光似有似无地飘向清妩,落在她腕骨的动作上。
清妩自以为无人察觉,正专注的套.弄着束腰。
她总觉得浴池里穿出来的衣物不太合身,布料膈着腰身处与光滑的皮肤摩擦,让她平生出一股烦躁。
她站在迎门方向,葱白似的手指悄悄的把腰带松了松,再把两端塞进看不见的内衫里。
裴慕辞不着声色的收回目光,笑的如沐春风。
李鹤端详来者,觉着面相十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终于在两人互相揖礼时,他看清了容貌,直接“腾”的站起来,“杜令虞?”
谁不知道镇国大将军的独子医术卓绝,只是被他爹牵连,命虽然保住了,但落了个叛贼的名头……
“大赦之后老夫还四处打听你踪迹,没想到竟在公主府遇上了。”李鹤情绪有些激动,把杜矜的双手握在一起,不停轻拍着他的掌背,“择日不如撞日,令虞便去医署就职,有老夫在,没人敢轻视为难你。”
他向来惜才,对杜矜更有长辈对晚辈的诚挚关怀。
杜矜有些尴尬的附和着,朝李鹤身后抛去求救信号。
“我的人,去什么医署。”清妩只是想解个围,但没想到这话一出,房内的三人皆是一愣。
裴慕辞很快恢复了原样,转开视线看向别处,杜矜盯着清妩,似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但最终还是自嘲一般摇摇头。
而李鹤浑浊的视线逐渐聚焦,探究的眼波把杜矜扫视了一遍。
杜令虞的人品毋庸置疑,他百分百相信。
可这唇红齿白的翩翩模样,不就是公主喜欢的类型吗?
一介白丁,怎么拧得过当朝最受宠的公主?
李鹤惋惜的“哎呀”一声,凝重的皱起眉,“公主又把老臣的话当耳旁风,您的身子,最忌过度——”
他话没说完,因为清妩不顾公主之尊,用丝帕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但他依旧用郑重的眼神,向公主传达了他的完整意思。
远离男色、保重身子。
清妩简直都要原地跳脚了!
不是说事不过三吗?怎么芝麻大点的事还拿出来反反复复念。
天知道她站在裴慕辞和杜矜中间,听了李鹤那话的前半截,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去捂裴慕辞的耳朵还是堵李鹤的嘴,手忙脚乱的。
至于杜矜,他是她最得力的“帮凶”,只消以后好好贿赂他一番就成。
所以她当机立断,直接堵了李鹤的话。
清妩松开手,软薄的丝帕在空中慢悠悠的飘荡了几下,落在地上。
裴慕辞俯身去捡,清妩以为他要回内室去,立马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原位。
绣着兰花的丝帕孤零零躺在地上。
“干正事。”清妩扭头看向杜矜,甚至起身给他让出位置,足见她对此事的看重。
杜矜直愣愣的看着按在男子肩膀上的那只柔荑,心里五味杂陈,但在清妩说话时,他又很好的藏住自身,若无其事的坐到裴慕辞对面,颇有礼貌的回望她。
“麻烦殿下回避一下。”
清妩用食指点了点自己,不可思议道:“我?回避?”
她边说,还边给杜矜使眼色,眸底是数不清的幽怨。
杜矜头都没抬,仿佛这是一个多么平常的常识问题,“裴郎君还没有侍寝,公主理应避避嫌。”
听他这么讲,清妩便明白了。
杜矜这是做给李鹤看的吧,短短一句话,既撇清了他自己和公主的关系,又免得李鹤回宫去和父皇说裴慕辞的闲话。
简直一箭双雕,实在是高啊!
她配合的冲李鹤摆摆手,示意她和杜矜并不是李鹤想的那种关系,然后退到屏风外。
转角处,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回头看了眼裴慕辞。
也许她自己都没注意,那眼神黏的快拉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