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西晋张华在《博物志》里写道:“有鸟如乌,文首、白喙、赤足,曰精卫。故精卫常取西山之木石,以填东海。”
到此时,精卫故事没有了海难变鸟的情节,“填海”变成精卫鸟的生物特性。
张华另外还记录“君山,洞庭之山是也。帝之二女居之,曰湘夫人。帝女遣精卫至王母,取西山之玉印,印东海北山”,精卫除了填海,还受帝女湘夫人的驱使,成为了被人役使去取玉印的使者,英雄性变弱。
而发展到了明朝,在余象斗重编的《列国前编十二朝》里演变成求仙路上因难舍儿女之情遭遇海难、坚守婚约,反抗龙王而化鸟的故事,精卫成为了一位贞节烈妇。
【嗯,怎么能说没有明清特色呢?】
余象斗,是明末清初人,重编的余邵鱼创作的历史小说《列国志传》,余象斗是余邵鱼的族孙,自己重编,自己刻印,自己发行。
此时,余象斗被说得十分尴尬。
以余氏为代表的建阳书坊主坚持不涉艳情作为刊刻底线,为了抵制万历年间已经十分盛行的□□,根据市场喜好特意刊刻的贞洁烈妇小说,这本《列国前编十二朝》很受欢迎,没想到此时被天幕这番话一说,感觉有些丢人。
此时天幕还没明说女娃和精卫的真实身份,余象斗只能暗暗希望,不要太离谱!不要太离谱!
【那么女娃和精卫到底是什么人?女娃又为何化鸟呢?】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女娃,的确是炎帝的女儿。】
【但是,女娃的死,并非所谓的游玩溺水而死。这一点,我们可以从甲骨文来看。】
天幕放出“游”的甲骨文,也可以写作“遊”,字形似一个人执旗行走。
《说文解字》中解释:“游,旌旗之流也。”
日本著名汉学家白川静认为:“遊:声符斿。斿表示竖起氏族之灵寄宿之旗出行。为‘遊’、“游”之初文。神灵宿于旗帜,神灵之出行、神灵之任意而行,谓遊、遊行。”
什么情况下会举着旗帜巡游?
放在封建社会,是帝王或者将领出巡;
放在远古氏族时期,旗帜不止是王者的象征,带着神灵,那只有一种情况——祭祀。
女娃的东海之游,带有巫祭意味。
而结合女娃炎帝女儿的身份,女娃有炎帝一样的属性——火。女娃来进行祭祀,是为了治理水患。
此外,结合精卫鸟的图腾,女娃死后化身的尸神精卫,也是一种太阳鸟。
汉朝,班固等人编纂的《白虎通义》记载:“炎帝者,太阳也”。
相传“日中有三足乌,故以金乌为日之代词”。
现代史学家段玉明认为:“精卫实为一只太阳鸟。”
现代考证,炎帝部落生活在仰韶文化时期,仰韶文化时期主要有两种类型,即半坡类型和庙底沟类型。
女娃所在部落应该处于庙底沟文化时期,根据当地出土的彩陶推断,半坡类型和庙底沟类型分别属于鱼和鸟为图腾的不同部落氏族,炎帝所在的庙底沟类型正属于鸟图腾。
天幕特意放出庙底沟的彩陶,不仅仅有许多鸟的图案,日鸟结合的纹饰非常普遍。
这也是炎帝所代表的太阳崇拜的结合。
山西大禹度遗址就有出土“金乌负日”纹饰彩陶,从鸟图腾崇拜,延伸出去的“金乌”和“精卫”,同音异注,被认为同为太阳崇拜。
女娃化身精卫,承载着鸟图腾意识,还寄托了部落子民对日光的渴求,延伸出太阳崇拜的意识。
【其次,女娃化为精卫真的是因为怨恨不平才去填海吗?】
【将“精卫填海”放在《山海经》的故事整体看,结合夸父化桃林等尸山、尸水、尸体的“化神”故事,可以得知,精卫具有“尸神”身份,女娃生前如据比之尸等人一样,身份高贵。
死后如刑天之尸“操干戚舞”、奢比尸“人面犬耳兽身”、夏耕之尸“操戈盾立”、祖状之尸“方齿虎尾”等一样,都是人身兽身或者兽身兽首,符合当时人格化的图腾崇拜和万物有灵观念,这也是当时氏族部落制的特色;】
【女娃死后化为精卫继续填海,与其说是怨恨,不如说是尽职尽责。以尸神的方式,继续治理水患,保护子民,这才符合《山海经》中众多尸神依然保持生前战斗力的风格。】
嬴政点头,认为这才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刑天之尸依然可以操干戚舞,女娃化为精卫依然聪慧自由,身为炎帝之女,这才符合女娃的身份。”
【再结合现代科技,根据古气候学研究考证,在炎帝部落所生活的仰韶文化中期,是有一段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的时期。我国东部海域存在着+2m至+3m的高海平面,渤海到黄海、东海一带,都发生过海侵现象。此次海侵波及了大半黄淮平原,其中包括炎帝部落的发鸠山东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