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雪。
这小游戏顾旻玩过太多太多,多到操作几乎形成了肌肉记忆。
他玩得漫不经心,抬眸。
眼睫颤了下。
鹅毛大雪簌簌地落,老洋房外爬满红色藤本月季的老旧楼梯上有人抱着画板往下跑。
寂静的夜,橙黄色灯光,雪花飞舞。
纤细高挑的身影,修长雪白的脖颈,小小的脸,手中拎着红色颜料居多的围裙、背着的帆布包和红格裙摆也沾上几点绽开的颜料,侧马尾碎发随风乱舞,从楼梯上飞快地往下跑时,像是一阵永远抓不住的风。
顾旻的视线跟随着她身影。
指尖不自主地轻颤。
手中小游戏的背景音兀自播放着。
是他们合奏的第一首钢琴曲。
顾旻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
眼尾一点点泛上红。
很想下车去给她撑伞。
别让她淋雪。
但不敢动,也不敢眨眼。
害怕一眨眼她就会随风散去。
不会再如愿跑向他。
记忆中有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
时隔多年,又像梦一样再次出现他的面前。
满天的雪飞。
爱画画的天才国画少女一步一步从他久远到快要褪色的记忆中跑出。
跑向他。
像是多年前的某一天。
稀疏平常的一天。
她练完画,从画室地楼梯上飞一般地跑下来,像轻盈的雪中精灵,跑过开满红月季的院子,一路跑向他,琉璃般的浅眸带着笑,老远朝他挥手,“小药罐子!”
“哥哥!”
宋宋快冷死了,忘记带伞,雪落到她脖子里,冷得她轻打了个寒颤,她打了声招呼就开车门往里钻。
冷风被她飞快地关在车门外。
顾旻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倏地脱力。
他收回眼,缓慢地垂下眸。
宋宋轻弯着唇,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看他,“哥哥,你今晚怎么有空来接我。”
顾旻不说话。
低垂着眼眸,他轻揉了下脸,将手机上的小游戏退出,启动车子,嗓音低哑,“嗯,刚好有时间。”
游戏的背景音乐停得突兀。
车内一下静下来。
宋宋看他。
莫名觉他今晚情绪有些低。
她垂眸将手上拿的围裙和斜挎包拢了拢放在膝上,害怕会有未干的颜料沾染到座位上。
车平稳地行驶着。
宋宋看窗外,雪比刚才下得还要大,鹅毛大雪簌簌落,整个世界好像被缩小到车内的大小。
她回头看他,狐狸眼明媚又亮,琥珀浅眸映着雪色,“哥哥,我们现在像不像在水晶球里!就是那种飘雪的水晶球,是不是很像?”
顾旻看前方,黑眸沉,神情恍然,嗓音低,“像。”
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看了眼窗外,情绪稍微出来一点,他空出一只手来揉脸,嗓音哑,“不像。”
宋宋愣了下,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改口,她轻鼓了下腮帮子,“明明很像。”
顾旻抿唇,依旧固执地说,“不像。”
红灯。
顾旻停下车。
双手立即放开方向盘。
他利落地解安全带,看她一眼,侧身,伸手拿后座上外套,摸出烟盒和火机,随手将外套盖她身上,同时将空调往上调,下一秒立即开车窗,冷风倏地涌进来。
戴着宽戒的手指熟练地从烟盒中弹出烟,他嗓音哑,“抱歉,我抽根烟。”
宋宋轻眨了下眼,从他将外套盖过来,到冷风吹她身,再到他侧首咬烟,火机咔嚓腾起蓝色火焰,他指尖的烟燃起猩红的光,烟雾吐出又瞬间被冷风吹散,大雪簌簌地落他身。
这一系列发现的太快且太莫名。
反应过来时才伸手将外套给他递过去,“我不冷。”
她上车还没来得及没脱外套。
反而他身上只穿了件薄黑色羊毛衫。
雪落在上面格外显眼。
顾旻没接,反而伸手将没抽几口的烟垂眸在车载烟灰缸中按熄,窗没关,留着换气,他嗓音更哑,“不冷帮我拿着。”
宋宋垂眸将安全带解开,二话不说,直接撑着座椅探身将他那侧处的车窗按升起,轻抿着唇,将他身侧落的雪轻拍掉,又抬手轻拍了拍他额前的雪,给他盖上外套。
又默默地坐了回来。
系上安全带。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又快又干净。
顾旻轻扯了下唇。
沉默地将外套穿好,系安全带。
绿灯还有五秒亮起。
顾旻几乎从没在她面前抽过烟,也很少在车内或室内抽烟,据她观察,他身上并非是每天都有烟草味,有也极淡,应当是没有烟瘾,至少不是很重。
她看他,他神色依旧淡,看不出情绪,但周身透着一种颓然的倦意。
“哥哥你是不是太累了,”她嗓音软,态度却很硬,“你等会不要撑着开车了,找个地方停下,我们喊代驾吧,疲劳驾驶是犯法的,不然我要报警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