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虚妄,你和他过不去干什么?过几日探索元界之门,还需要他。”
帝渊闻言收了笑意,遗憾叹息:“念念就非去不可吗?”
“务虚原已趋于独立,这里会是天道之下最晚覆灭的地方。少则数千,多则上万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守。”
“念念,最后一次了,陪陪我吧。”
他越过小几探手过来握住她,顾一念蹙眉挣开,认真问:“帝渊,你是神主,天宫众仙,下界万民,你全都要弃之不顾吗?”
“我留了神躯在天宸宫,有我几乎所有的神力,消散之前,可保中天及其下的凡界安宁。”
“作为神主,我做了我该做的、能做的。神人亦有私,千万次无疾而终,总该有一次、有一部分为自己而活。”
帝渊再度握住她,大手不住摩挲,似是安慰,似是渴求。声音如叹:“玄天已死,寂灭已成定局。玉山,就这样吧。”
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顾一念一字一顿:“或许你已经尽力,但我还没有。”
越过桌案欺身,剥开他的衣领重新束紧颈带,拇指在颈侧轻蹭了蹭,顾一念有些不敢看他,清浅落下一吻,起身离去。
“我今晚不回来了,你老实点,别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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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服了你,你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吗?”
暮色熔金,晚风盈袖,商采采一面抱怨,一面认命地端来几盘下酒菜,为她开了一坛猴儿酒。
“我这存的,喝吧,别省这么点了。”
准备着探索元界,顾一念近来忙于炼器画符,还将快速恢复仙力的猴儿酒当做了重点物资储备,仙力耗空也舍不得喝,只待自己恢复。
杯盏送到唇边,顾一念连抬眼都懒得,倚在栏边就着她的手饮了一杯。微眯眼眸,感受着暖流滋润过经脉丹田,少顷气力恢复,她嬉笑着靠到商采采肩头。
“到处都是旧情人,我去哪都不合适,还是采采好。”
“我就不是了吗?”商采采凄凄抬眸,眼中瞬间盈上水色,哀声道:“我们的事,下界人尽皆知,玉山君却至今都不肯给我个名分。”
“……”顾一念神色复杂地起身,几度张口,艰难道:“别这样,跟……闻如许似的。”
“哈哈哈。”商采采瞬间破功,笑得前仰后合,“那位闻大人也是个妙人,我还从未见男子使过这种心计。想来也是用情至深,患得患失到了极致。”
“没那么简单。”顾一念饮了杯酒,闷闷道:“有些事,没法子与你说。”
帝渊无疑是爱她的,他将她引来务虚原,带上于她而言重要的朋友、伙伴,在这座末世方舟上,让他们最后欢聚一场,快活千年。
可是他能够切割神格,将神躯与大半神力镇守在天宫,对自己说上一句不负天下不负她,顾一念却不能。
她深知自己还没有尽到全力,深知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
作为坚守到万劫末世仅存的一位神人,帝渊曾千万次救众生于水火,千万次见证天道的失败与重启,疲惫、厌倦,不再期待新生,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顾一念却不同,她在文明程度更高的世界生活过,知晓一个正常有序的世界该是什么样子。她还有914,高等文明的产物,博览群书,走过无数书中世界,清楚一个健康世界的天道该如何运转。
她们曾约定一起把这方世界打造成理想中的家园。
她会成神,会走到天道核心面前,把万丈红尘中的喜怒哀乐、勃勃生机甩到它的脸上,告诉它天意断情,将所谓天命强加给众生是何等的荒唐。
914则立志梳理好天道紊乱的数据,让这里成为它躲避主系统追捕,放飞自我的世外桃源。
〔说起这个,我关闭的数据库什么时候能打开?〕914落寞道:〔世界都快毁灭了,我都素了三千年了,宿主,你吃肉我也想喝点汤。〕
〔……〕雄心壮志骤然消散,顾一念无奈道:〔开开开,随便你看什么,别同步给我就好。〕
〔好耶!我屏蔽你。〕914干脆回应,随后沉浸在海量资源中再无声息。
顾一念内心止不住地萧瑟,谁能想到立志改写天道规则的救世主,竟然是个一心搞颜色的涉湟系统。或许,比起那些形而上的圣洁道理,点点滴滴的爱恨人情才是积淀起红尘,撑起偌大凡世的根基。
“采采,若世界寂灭在即,你想做些什么?”天色渐晚,顾一念醉意熏染,红着眼角问。
商采采认真思量着,答道:“做我该做的事吧,即便只是个小仙,也不能坐视众生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