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顾一念,西州禹国人。”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在座皆是旧相识,多少了解顾一念的过往, 纷纷以狐疑的目光注视。
顾一念沉吟片刻, 忍不住问公玉瑾:“这是什么相反的方式,你在异界当魔头, 我就早早死了?”
“我也这么觉得。”公皙瓒一展玉扇,说了句公道话:“你合该在那里出家做佛修,青灯古佛,孤独一生。”
“像你一样?”公玉瑾忽然道。
公皙瓒:“……”
顾一念失笑:“自报家底了?”
谈笑几句, 氛围稍见和缓, 顾一念继续问:“说说你的亡妻吧,她是什么样的人, 因何而死?”
闻人渊目露怀念,近乎贪恋般注视着她, 回道:“我与念念青梅竹马,在禹国的边陲小镇长大,她心地善良,温柔大方,是极好的人。”
“我们都是凡人,没有元根,无法修炼。极西之地靠近灵渊,念念因灵气侵染而逝,悲痛之下我亦心怀死志,孤身来到灵渊旁,未曾想,久居三千年不死,意外获得了长生。直到前些时日,偶然遇到公玉仙君,听闻还有灵气充沛、与我相宜的世界,便随之搬到了这头。”
顾一念沉吟片刻,挥手叫他退下,公玉瑾轻点桌案,亭下结界自成,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玉山,你怎么看?”他问。
顾一念神色难言,“总觉得被骂了一顿。”
早死就算了,温柔大方,心地善良,这算什么相反?
顾琢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疑惑道:“心地善良,温柔大方,那不就是师父本来的样子吗?哪里相反?”
无人应声,或假作思索,或低头饮茶,连顾一念本人都心虚地垂下眼睫。
公玉瑾轻咳一声,体贴地掠过这个问题,总结道:“不管怎么说,身份、地位、命运,都与我们所知的顾一念相去甚远,甚至不曾走上仙途。”
顾一念颔首,赞同道:“这个所谓的‘相反’,蹊跷颇多。阿瑾的反面是修为强大、作恶多端的魔头,我的反面却是庸碌寻常,早早死去的凡人。”
“还有公皙……”顾一念思忖道:“比起青灯古佛,邋遢丑陋或许相对性更强。”
“做梦!本仙君什么时候都不可能丑陋。”公皙瓒怫然不悦:“顾一念,你什么意思?”
“……”顾一念敷衍道:“你就当我是在夸你吧。”
公玉瑾拉回正题:“比起我们,我倒觉得闻人小友的存在更加奇怪,他若是与闻道友相对的反面,那……”
目光打量地看向对座,帝渊一身玄衣大氅,玉面半掩在皮毛中,握着顾一念的手,满面妒色,似乎还在为闻人渊那句“亡妻顾氏”而感到不悦。
公皙瓒不耐烦道:“这还不明显吗?一个愚蠢善妒,一个聪慧能装。”
帝渊:“……”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前者?
顾一念沉吟道:“闻人渊确实可疑,但……不止是因为这个。”
问题的关键在于帝渊神主的身份,数万年来唯一的神人,这样的存在即便反射到异界,也不该是平平无奇,侥幸得了长生的凡人。
“灵气与魔气可以简单对应,黑白善恶可以笼统颠倒,但人性之复杂远超一切,更别提还有我们跌宕起伏的一生,很多选择自己做下时都无法估量结果,路本不只一条,元界的他们又如何过出相反的一生?”
顾一念一语道破关键,众人纷纷点头。
在座之人年岁少则一千,多则三千,如帝渊这般万劫永寿的神人更是不可估量。他们走过漫漫道途成仙,一生奇遇数不胜数,期间也必然伴随着性情与心境的变化。
一句简单的“相反相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实在难以想象。
“不管是什么样子,都与我们无关,从前互不干涉,今后也不必往来。”
公皙瓒烦躁道:“吸上一口魔雾都要胸闷三天,我不敢想用魔雾修炼的人得是什么腌臜样子。他们与我们的区别,或许较之人兽还要更大,完全没有交往了解的必要。”
周应淮亦是赞同:“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正是封闭空洞,稳定务虚原空间界壁吗?”
顾一念想要认同,却又下意识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索性问向众人:“你们呢,都是怎么想的?”
凌云霄道:“我对那个世界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要怎么封上空洞。”
商采采柔声道:“大家的想法差不多,只是,若非找不到封闭的办法,公玉仙君也不会深入元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