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数值异常,相触时的烈度仅为初降时的十分之一。〕914调取数值,纳闷道:〔这不是个好事,你的仙力支持不了多久,谁知道下一次天道还会不会留手。〕
柳眉蹙起,顾一念饮下一壶猴儿酒,恢复些许仙力,在下一道天雷降下之前做足准备。
浓云向内微收,一道更为暴烈的雷霆降下,顾一念闪身避让,神识漫展,寻薄弱处欲要击溃。
流光扬起的瞬间,余光却瞥见雷暴边缘悬停着一只飞梭,熟悉的玄色身影立于舟头,青丝散乱,唇瓣微张,欲要开言。
“闭嘴!”
美目圆瞪,狠狠剐来。
顾一念气怒交加,气他不爱惜自身,也气计划未能如预想展开。
即便,若无他减去十分之九的威势,她也许连第一道天雷也撑不过去。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路,从前世舍下神格之时便已定下。
相隔甚远,又兼雷声轰鸣,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太远,那盈满怒意,隐含爱怜的一眼,却叫帝渊一瞬怔愣。
天雷之下间不容发,一瞬的错神便已失了机会。眼见贯彻天地的雷霆将那道纤细的身影淹没,帝渊目眦欲裂,手臂青筋暴涨,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进雷暴之中,与她共死。
“爹爹!”
身后传来召唤,十里之外,顾琢布好灵阵,乖巧蹲身在阵眼之中。他本为妖鬼,没有本命仙器,虽习剑术,却更擅长使用利爪,此刻竖着一双狼耳,化出两爪搭在膝上,身旁放满灵石丹药,预备着给渡劫出来的师父疗伤。
灵气源源不断聚集,亟待传导向下一个方向,大阵只差最后一个节点。
“爹爹怎么还不落阵?师父还好吗?”
“好。”帝渊没有回头,清浅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回应哪一句。
她自然会好,她也只能完好。
凤眸紧紧盯视着那道雷霆,薄唇轻启,言灵将出。曜若明日的电光中却忽然蓬起大片黑雾,雾气之中,一道窈窕的身影弹射而出,落向雷暴边缘。
“玉山!”
瞳孔猛然一缩,帝渊飞身上前接住,带着她一同落入阵中。
大阵终成,自灵渊至雷云边缘破开一条通路,在虚无死地之中连成一道蜿蜒的灵气之河。浓郁至极的灵气几成实体,氤氲白雾温柔包裹住她伤痕累累的身躯,快速回复仙力,滋润丹田,抚平经脉中的隐痛。
“还好吗?”帝渊扶着她的肩膀,小心道。
“好……”
“不好!”
灵阵上空,流光捆束着一个满身黑雾的少年,左右挪动,牢牢挡在顾一念的头顶,为她承受着天怒雷罚。
魔雾最惧天雷,通身黑雾不断湮灭在雷电之中,帝妄慌忙抽取元界中的魔雾弥补,一刻都不敢停下。山石景观消散,尽数化作魔雾补充进体内,近前很快抽空,更远处又源源不断聚来雾气。
身心皆受重创,他心力交瘁,徒劳大喊:“顾玉山,你还是不是个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帝渊闻声抬头,仿佛才注意到他一般,细细看了片刻,冷声道:“罪有应得。”
“不过……确实出乎意料。”视线转向面前女子,他神色略显复杂:“念念总是能给人以惊喜。”
〔这种事,也不太好称作惊喜。〕914语气飘忽,隐隐带着震撼。
顾一念与它分析了一通此时渡劫的好处,唯独对如何渡劫,只草草留下一句“扛过去就好”。
万万没想到,她渡劫,扛过去的却是帝妄。
〔我也算给了他好处的,渡过此劫,他便是此界轮回的执行者,看守两界界门。〕
顾一念轻咳一声,目露尴尬,提起那本强行书写在对方识海中的命簿,努力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不过,介时的元界还留有多少魔雾,帝妄还拥有多少掌控力,就未可知了。
“念念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实在妙极。”帝渊赞叹道。
他目光真诚,不似作伪,顾一念却总觉得有被讽刺到。
错开目光,耳尖泛红,她轻声解释:“天之道,激浊扬清。帝妄由虚妄中生,满界魔雾皆由他控制,强留已逝之人的意识,还妄想拥有真正的生灵,让此界独立存在。我也是赌一把,比起对我的厌恶,天道或许更加忌惮他。”
“毕竟,天道无情嘛。”她勾起唇角,语气中略带玩味。
不知天道自己是否已经察觉到,厌恶也好,忌惮也罢,以至于被愚弄、被再度舍弃的愤怒,皆是天道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