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疏感觉到这几天曲知恒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但是关于他的幻觉,一直都存在,不过对幻觉的内容讳莫如深,凌疏也没有多问。
每次他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她都会提醒他少洗几遍。
他洗手的频率虽然依旧比正常人高很多,但是好在每天从以前的几十上百次,变成现在一天二十次。
凌疏对此已经很欣慰,知道很多事情要循序渐进,不能强求。
这天在车里的时候,凌疏不住问出自己心里多日的疑问:“能不能问你个有些直白的问题,你可以拒绝回答。”
曲知恒一向好说话,打了下方向盘,轿车上了高速,道路笔直而几乎没车。
待车速稳定之后,他认真开着车,心里略微猜了几分她的问题,“问吧。”
“你有这么严重的洁癖,为什么你会允许我直接用手碰你啊?不会嫌脏吗?”
毕竟凌疏不像他,每天洗很多遍手,很多遍澡,虽然肯定也是保持干净就是了。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他手握方向盘,到了不限速区域,他的车子质量很好,提速很快,眨眼间就是已经接近仪表盘上最快的速度了。
凌疏发现车速增快,虽然知道在德国飚高速是很常见的,但是看到仪表盘上那几乎到顶的指针,她的心还是有点悬着,就怕曲知恒一个分神,车子直接飞了出去。
她正准备提醒曲知恒开慢点,但是曲知恒几乎每次都能很轻易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于是在她开口前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他抱歉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是保持着从容温和之色。
现在他开始在回答凌疏刚才的问题了:
“我总会觉得外物很脏,如果我置身于空气里,也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很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所谓的‘脏’是‘沾染’了外物才脏,但是你不沾染外物,所以很干净。”
有时候凌疏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曲知恒的世界里,会把感官进行数倍放大,所以他的脑子也会将很多事物进行抽象想象。
所以带来的后果是,他将空气中的尘埃都看成污浊物,但是他心里定义的“脏”,是因为身体上附着空气中的污浊,所以才脏。
如果不吸附污浊物,那就不脏。
她尝试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验证下他的描述:“所以你觉得我不会吸附空气中的污物,所以不脏,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凌疏自己觉得很费解,因为正常人的手上面都有褶皱,所以很容易藏污纳垢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想了想,似乎也觉得凌疏的回答已经在接近他心里的答案了,但是不够精准。
“你可以理解成,在我的想象中,只有我的心是被身体包裹起来,可以避免外物直接接触的,而你就像我的心脏一样,是和污秽绝缘的。”
凌疏思考了一下他的说法,不由得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个说法带了太多主观色彩,感觉不那么唯物主义……”
这和她对曲知恒之前的判断是有些相反的,因为大部分情况下,他是真诚的单纯的,有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理解他,并且对这个评价感到有些欣喜。
“绝对的理性人,存在于学术研究的假设之下,但这假设的存在,不正是因为,人在很多情况下其实是不理性的吗?”
他淡笑,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他自己不那么理性,只不过有点拐弯抹角。
凌疏立刻反应过来,低头偷偷一笑,然后言简意赅地说:
“所以我能碰你,是你人格中为数不多的不理性。”
“可以这么说。”
最终他还是直白地承认了。
凌疏对此感到很满意,因为要想通过直白的问题探听曲知恒心里的秘密,没那么容易。
他不会直白地拒绝回答,而是会巧妙地避免直接回答。
所以这次他在有限的范围内,向她袒露了一部分真心。
作为报答,凌疏也决定给他讲一个自己的想象:
“你知道在我眼中,你的耳朵意味着什么吗?”
“法式布蕾。”曲知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看来之前凌疏跟他说过的抽象比喻,他还真记住了。
她得逞一笑,总觉得好不容易找到又找到一个可以为难他的问题。
“法式布蕾只是对小耳垂这一类耳朵的定义,不能用来特指你的耳朵。”
他一下子来了好奇心,“那……愿闻其详。”
“我觉得你的耳朵对于我的定义是,Haustiere(家养宠物)。”
看到曲知恒脸上露出的很浅的疑惑,她得意地一笑:“怎么样,我的想象的抽象程度,不亚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