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疏……”
曲知恒的嗓音开始变得清晰和低沉,他正慢慢脱离刚醒来时的那种虚脱感。
“怎么了?”她吞咽了一下,试图平复下语气。
“为什么你现在在我身旁还是会紧张?”他闭着眼说这话的,依旧是从容的语速,“是我让你感到的紧张了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疑问和一些难以捕捉的自责。
听到他的声音开始恢复正常,凌疏就更加紧张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紧张……”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好奇为什么她一动不动,也能被他发现。
但是问完又觉得多余,因为曲知恒眼中世界和她的是不一样的,被他察觉到也很正常。
她思忖了一阵,睁眼真诚地看着他:“可能因为,我心里有鬼。”
这一次,他的双眼睁开了,一双宁静又幽深的眼,在昏暗的房间内睁开,眼底流光,仿佛能从他的瞳仁洞悉整个宇宙。
这眸光,在睁眼的瞬间,犹如星辰闪烁于辽阔大海。
“你心里有什么鬼?”
虽然曲知恒的直觉很准,但是面对凌疏略显莫名其妙的回答,还是有一瞬间没完全理解她的说法。
他的反应完全在凌疏的意料之内,她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压低声音说:“我不能说。”
他这下彻底清醒了,往她的方向,转过头看着她。
现在是白天,室内的光线是冷光,但是遮光布让室内呈现暗色,是让人昏昏欲睡的光线。
他正对着她,身后是遮光帘边缘缝隙投进来的光线,勾勒着他的轮廓。
自从心里想法越来越多了之后,面对他的目光她就会下意识有些躲闪,全然没有昨晚那样放松地与他相处。
有一瞬间,她觉得昨晚的场景梦幻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游移和躲闪,寂静又坦荡。
“那就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嗯。”她迟疑地答到,在他的注视之下垂下了目光,然后又转而问道:“你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还行。”
这个评价对于曲知恒来说已经很是难得,她不可能指望他会回答“不错”或“很好”。
“做梦了吗?”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像是没话找话。
他眼里闪过笑意,点点头,问道:“你好奇自己有没有进入我的梦里吗?”
她闻言,目光一顿,脸颊骤然间有点烧。
刚才问的那句,她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过既然已经提到了,她还真有点好奇,试探性地问道:“是美梦吗?如果是噩梦的话,我还是别出现在你梦里比较好。”
他凝眸思索了一下,“应该不算好不算坏。”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投来了期待他后文的目光,但是模样又像害怕听到不好的后续。
“那梦境很漫长,画面是断断续续的,我处于上帝视角,一开始是北威州大雪,你站在弗莱堡主火上的天桥,穿着深蓝色的冲锋衣,头上戴着帽子,趴在天桥的栏杆边上看来往的火车。”
“然后画面转到医院内,看到了……病床上的你。”
她有些失措,但是更多是好奇这个画面到底是他想象中的,还是真的在梦里复原了那些他去世后的关于她的场景。
“我被困大雪天的那天,确实穿的一件深蓝色冲锋衣,那是我黑五的时候在‘狼爪’买的三合一,可以防水防风和保暖,那天我差点冻得都没知觉了,只好在天桥上来回踱步为身体保暖,如果有火车来了,我就趴在栏杆上看。”
“火车里的画面真的很精彩,夜间火车的票价便宜,可以看到很多年轻人坐夜车和朋友的一起去去旅行,他们会买很多啤酒,放着音乐,在一整节空旷的车厢内狂欢,那画面很热闹。”
她又给他进一步补充那天的细节,她在天桥上,在大雪天,在不安和害怕中看到的火车内画面,那时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心里又羡慕,又失落。
曲知恒总是个很优秀的聆听者,他从不会露出任何不耐,更不会打断她。
不管她说的场景无聊还是有趣,他总是嘴角带着浅笑看着她,然后适时点点头,做出回应,表达自己的兴趣,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你在梦里有试图和我对话吗?”她忽然看向他的眼睛。
他深沉地说道:“尝试过,但是我在那场景中,并没有实体,就像是隔着屏幕在看电影。”
但是凌疏更好奇的是,病床上的画面有几分真,“你还记得病房内的陈设吗?有什么显眼的地方,我想验证一下这是你的想象还是真实复原的。”
曲知恒的记忆力,哪怕到了梦里,也运转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