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疏感觉得到,曲知恒在这个房子里的时候,好像和平时不大一样,整个人好像松弛了一些,不再那么紧绷了。
“你很喜欢生活在这里,是吗?”
凌疏没有下菜地的鞋子,就站在屋檐下观察他的动作。
他默默点点头,没有对这个话题表现出强烈的表达欲,凌疏见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兴致勃勃地等他采摘新鲜蔬菜。
从檐下取来竹篓,还有一把专门处理植物根茎的剪刀,戴上一次性手套采摘挂着水滴的黄瓜,还有一些鲜红欲滴的番茄,番茄的种类很多,有本土品种,有意大利品种,还有黄色和红色的樱桃番茄。
她驻足看他在菜地里穿行,他的动作是精准利落的,将剪刀头部伸向根茎,只听啪嗒一声清脆响,西葫芦落下,正好的落入他的手中,然后放在了竹筐里。
看他采摘的过程让人治愈,在夜色里,还有强光灯下,是静谧的,尤其是用手摘下西红柿的时候,根茎发出很轻的嘭的一声,就能将西红柿的生命定格在那一声里。
“你冷吗,可以进屋坐着等我。”
不远处传来的了曲知恒的声音,他回头看着她单薄的衣服,问道。
确实下完雨的夜晚气温有点低,加上这又是在山上,周围的植物让空气变得湿润,站一会儿就感觉衣服有点潮。
她摇摇头,其实并非不冷,而是她想将这些珍贵的画面都好好刻在脑子里,如果她最终没能改变他的想法……
也能保留些以后能回顾的记忆。
但是凌疏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因为小时候很多印象深刻的重大事件,残留在她脑海里的都是斑驳凋零的,拼凑不了一个完整的画面。
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下:
【20xx年9月,晚上七点二十,海德堡。
今天是我重生的第二天,天气不大好,从上午开始下雨,断断续续,不过现在夜幕降临,雨停了,植物叶片上还挂着雨水,山间飘散这雨打后植物泥土清透味。
半山腰上可以俯瞰海德堡,能看万家灯火,但是不如国内那么热闹。
没想到这是我和曲知恒相识的第二日,但却好像过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漫长到可以与我前二十八年的人生相比。
他就在我的眼前,更多时候在我的身旁,但是多数时候他在我眼中是缥缈的,像伸手探云只能抓来一把空。
即便他俯身和我拥抱,我能触及的,也好像是随时散架的枯骨,我不知道他还能在我眼前与我对话多久,但是我如此希望我能成功改变他最初的想法。
但是如果他没能改变主意,我也不能强求,更不能逼迫或胁迫他。
因为生与死这件事很私人,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他做决定,如果他走在心中正确的路上,我将衷心祝福他。】
刚写上结尾,只觉眼前的光被人挡住了几分,是曲知恒已经采摘完毕准备进屋了。
曲知恒见她正在低头输入什么,眼神并没有往她的屏幕上看半点,因为尊重他人隐私是他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修养。
凌疏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大大方方地为自己的备忘录打上句点,没有半点隐藏的打算。
可就在她关闭备忘录的瞬间,手机上方出现了一个弹窗,微信备注是“徐鑫远”,他发来了一个表情包,并没有直接发具体的消息。
二十岁以前的含蓄,体现在总是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至少二十岁以前的凌疏一般都是用表情包化解尴尬,和打开话题。
她没有点开对话框,而是直接将手机熄屏了。
因为她暂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那就先想一想,之后再回。
将手机重新放回兜里,她帮曲知恒接过放满蔬菜的竹筐,走进了厨房,他在门外换鞋。
待曲知恒重新回到厨房的时候,他周身又是之前一尘不染的状态,但是他总是会下意识往浴室方向看。
可能是他又想去清洗了。
凌疏正欲整理蔬菜,立刻停下手对他说:“放轻松,转移一下注意力,你刚洗完,现在很干净。”
曲知恒视线落到了凌疏身上,然后微闭双眼,去缓解自己此时嘈杂不堪的思绪。
然后上前清洗新鲜的蔬菜。
“你的厨艺怎么样啊?”
她凑上前,歪着头看着水流从曲知恒的手流过,一根黄瓜被他清洗得很仔细。
他看了她一眼,只觉眼前的画面很是灵动,凌疏穿着他的衣服,袖口被挽起,她头发是披散的,随着她凑近动作发丝险些落进水池,她连忙用手把头发一把束起来,双眼一直盯着他的双手看。
“还过得去。”
这是谦虚人士的标准回答,凌疏凑近水池,耳朵都几乎贴到了台面上,流水声清晰,很治愈,还有他手腕间的淡香,以及新采摘的蔬菜弥散在空中的植物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