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想再说这件事,但郑意眠一提起,苏晨夏的分享欲又蹭蹭蹭的往上冒了出来,她动了动唇,很久才开口,“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小男生吗?”
是有点不记得的,郑意眠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你小时候在福利院遇到的那个陈一一?”
苏晨夏点点头。
“他怎么了?”
“我好像遇到他了。”
郑意眠一惊,“什么时候?在哪儿?”
“现在。”苏晨夏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就在我旁边。”
“啊?”
“在你旁边?”
思绪有点太混乱,郑意眠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是陈一舟?!”
苏晨夏没说话。
直到郑意眠又抛来一个问题,“可是……他们名字都不一样啊,这哪会是同一个人。”
“可是陈一舟会写倒笔画。”
苏晨夏声音沉静,抬眼看向郑意眠的目光里也沉静,“如果,陈一一也会写倒笔画呢?”
假如那天,陈一一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母亲喊走。
他名字末尾的那个一,是不是就会变成舟?
苏晨夏有点不敢想象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尽管这样,就因为一个名字,你也不能说他就是陈一一吧,万一就是单纯的同名同姓呢?”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眠眠,他们都有同样的胎记,甚至长在同一个位置,我不敢再不相信了。”
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郑意眠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倒笔画的舟字只是猜测,那相同位置的月亮胎记就直接实锤。
还有那相同的阿尔卑斯,如果这只是巧合,为什么什么都如出一辙,这也太巧了。
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
陈一舟就是陈一一,是她一直藏在心底,一直挂念的那个陈一一。
“那你打算怎么办?”郑意眠心底也同样认可了这个答案,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要告诉他吗?”
“不知道。”苏晨夏摇摇头。
她怕她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六七岁的生涯里,那所希望福利院,只是他短暂驻足的一道并不特别的风景。
而她只是风景里不起眼的一粒尘埃,早已被风吹散,用不着记得。
苏晨夏心不在焉的抠着空掉的玻璃水杯,突然喃喃出声,声音低落,“如果……他早就把我忘了怎么办?”
下午放学,苏晨夏告别郑意眠,打算一个人去尚智书屋转转。刚走出教学楼,就被身后的陈一舟喊住。
清冷的声音顺着风吹进耳朵时,她脚步一顿。
僵硬的转过身向后看去,陈一舟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你走那么快干嘛?”
苏晨夏神色一怔,下意识回答他的话,“我要去趟尚智书屋。”
“那正好。”少年眉梢微挑,额前的发丝被风吹乱了几分,唇角轻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我也有事要过去一趟,咱俩一起。”
这让苏晨夏来不及拒绝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好。”
两人一路走过去。
从校门到书屋还有一段距离,苏晨夏和陈一舟并肩走着,这会儿是放学高峰期,路上学生很多,周围都是欢声笑语,唯独他们之间安静的过分。
秋日的黄昏总让人觉得有些清寥,绯薄的红霞挂在天际,淡淡一层,很容易就被风吹散。
行人道上的枯枝烂叶也格外的多,脚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吹过来的风疏疏落落的擦过苏晨夏的脸颊,她微侧过头看向少年,却一不小心撞上他移过来的视线。
稍有些错愕的一愣,苏晨夏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
却在后一秒,听见陈一舟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好像有心事?”
苏晨夏头一次没反驳他的话,甚至还反问:“你会有吗?”
“什么?”
“心事。”大概是觉得这两个字的范围太过宽泛,苏晨夏后又补充一句,缩小范围:“就是那种是时隔很多年,都依旧困扰你的心事。”
“那大概没有。”
苏晨夏一怔,无形的闷涩感强压至她的心头,某个瞬间跌落而来的失重感叫她无法忽略,连呼吸都跟着沉了几分,却又轻渺得不切实际,手指在他并未察觉的目光下蜷了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一个会太过怀念以前的人。”
心头的闷涩感在加重,像是被一块儿巨大的石头沉沉压住,她甚至还留了一丝念想,鼓起最后一丝勇气问他,“那如果以前有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呢?”
天际的霞光弥散,那最后的一缕落在他的肩膀上,风吹动着他的额发,明朗的眉眼里肆意,装满了一整个十七岁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