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稳着声音,尽可能平静地说:“这只手,做了十六次修复手术……其中有两次是因为我割过脉,还有十四次,是我手骨粉碎性骨折后的修复还在整形手术。”
轰!轰!轰!
脑海中,瞬间被炸出一道道白亮,苏卿月几乎被炸傻了:“你说什么?割脉?粉碎性骨折?”
沐听雪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自顾道:“安姐,是从头到尾坚定地陪着我做完这十六次手术的人,所以我一定会救她,不……是一定要救她。”
“我不管你救不救她,你给我先说清楚……”
苏卿月声音都变了,是那种哑的,嘶的,干涩到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发声的那一种:“你……给我说清楚,你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我会全部告诉你的,然后,我也会去求外公……”
沐听雪握了握拳,终于把什么都说了。
她讲得很简单,仿佛是觉得那一段过于不堪,又仿佛是不想让母亲听了难受,便只挑了重点的时间节点,和事实经过。
她说:“刚出国的时候,我一无所靠,也没钱,后来就被人坑得很惨,声名尽毁不说,学校也把我开除了。我在那时候遇到了以前跟我有过节的人,她找了一群人,踩断了我手指骨……”
“后来,医生告诉我,我的手再也没办法画画了,我不信,自己坚持复健和锻炼,最后倒是能握笔了,也能画,只是,没办法再拿出任何像样的一副作品,所以我改读了服装设计专业,反正画设计稿时线条没那么好也没关系。”
“至于割腕的事情,因为我遇到的事情太多,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不过现在已治好了,但……”
但,这六年的过往,她吃过的苦头足抵别人的一生。
苏卿月听完就崩溃了,她双手捂着脸,不多时,眼泪便顺着指缝一线线滑下来。
压抑着的,低低的哭泣声,后便一直持续着,一直……
第224章 迟到的眼泪
沐听雪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看见苏卿月为自己掉眼泪了。
仿佛记忆断层就在五岁的那一年,苏卿月在大哭过最后一场后,硬着心肠把自己送回了沐家。
自那之后,她哭过没有沐听雪不知道,可她是没再见过了。
但是今天,苏卿月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从不是那种软弱的女子,永远活得就像一团烈火,爱也是极致的,恨也是极致的……
当她想对一个人狠的时候,你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笑脸背后的磨牙切齿。当她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你也可以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有多爱你。
沐听雪有多年不曾感受到所谓的‘母爱’了。
但这一次,她通过那只紧握自己的手,感觉到了苏卿月的颤抖,她的后悔,她的自责与悲伤……
苏卿月没说一句对不起,也没讲什么妈妈有多后悔有多对不起她的话,她只是哭,只是哭,像是要把这近20年的眼泪都哭干一样。
苏卿月一生骄傲,却也因为那年少的傲气毁了自己的一生,过于年轻,她爱错了人,却不懂收手。过于天真,还不懂母亲的含义,她堵着一口恶气生下了女儿。
她是爱着沐听雪的,那毕竟是十月怀胎从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可生下女儿后,她越是想让孩子过得好,就越发地觉得自己没用。
一开始,她还能靠着画画接济生活。
可后来,孩子要人照顾,她要工作,医院,幼儿园,她来来回回疲于奔命,每天每天累到想吐……
无数次无数次地,她想回家,想跟妈妈说自己好累,好想有人帮帮她,可她没有脸回家。
她丢光了爸妈的脸,坚持要一条黑道走到底,又怎么还有脸回去求人他们?
所以,她又做错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把女儿还给姓沐的。
至少,在那个家里有吃有喝有人照顾她,至少,她不至于连幼儿园的学费都给孩子交不想。
可是,她怎么知道沐家才是真正的火坑呢?
她这一生,仿佛都是在做错事,可因为自己知道是自己太作死所以连哭都没有资格。
直到今天,直到听到女儿说出这一切。
或者,她的情绪本就到了这里,只差一个缺口,而现在,沐听雪用自己六年的经历,亲手刨开了那个缺口……苏卿月太痛了,痛到说不出话来。
哪怕她那么那么想要拥抱自己的女儿,可她却什么也没有做……
有什么资格呢?
她问自己……
你不是把五岁的她就扔进了豺狼虎豹里?你不是任凭她在那龙潭虎穴里挣扎了多年?你不是觉得只要能练就一颗冰冷绝爱的心,就不会像自己一样失败?一样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