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要他一出现,就是她绝对的拍摄中心。
盛檀分不清她此刻是《独白》的导演,在拍她的男主角,还是作为自己本身,在记录这段热恋的结尾。
取景器右上角的时间一秒一秒累加,处在画面中央的人朝她回过头。
盛檀一震,演员在正式拍戏期间不能看镜头,所以这也是第一次,陆尽燃不用考虑专业性,直接通过镜头直勾勾跟她对视。
海浪声堆叠,拍打礁石。
陆尽燃额发被吹乱,略挡着漆黑的眉眼,他鼻梁高挺,下颌线收紧,唇敛着,冲锋衣被鼓动,勾勒出修挺落拓的身骨,锋利干净的少年气拔至顶峰。
他望着她的摄像机,低声开口:“老师,如果我高中就跟你告白,你会考虑我吗。”
盛檀始料未及,手腕猛的抖动。
“你不会,”他唇角勾出一抹寂寥的笑,“你只把我当成你普通的学生,你身边有那么多追求你的男人,我什么都不是,我只能躲在你的储物间里痴心妄想。”
盛檀窒息的胸口在缺氧至极时,听到“储物间”的字眼,才得救似的喘过一口气,身上传来类似虚脱的汗意。
他是在以苏白的身份说话。
给沈秋的独白。
不是陆尽燃,不是对她!
从前的阿燃,跟她就只是依恋的姐弟情,是重逢后受了她的诱惑才走歪了路,如果阿燃早就喜欢她,她的罪孽就太深了,她承担不起。
想到他一开始的难撩,不开窍,盛檀微微松口气。
当然不是……
不可能是。
陆尽燃密长的眼睫被海风吹湿,没什么表情,但镜头在犀利地深挖他,挖出那些经年涩重的淤泥:“我开学那天,第一次在操场的人群里见到你,你扎马尾,穿白色衬衫,朝旁边的人笑,我就在想,我这种人的人生里,配得到这样的笑容么。”
他忘不了那个初秋的上午,操场人满为患,初高中所有班级集合,他离群站在暗影里,日光突然刺眼,照亮他脚下的阴霾,她从前面走过,同学捅她,指着他让她看。
她转过来,隔着人群很随意地扫他一眼,明俏眉目温柔地一弯,跟那一刻的光线一起,印进他眼底。
盛檀想,对的,苏白初见沈秋,是在操场,只是没拍出来而已。
陆尽燃的嗓音在风中飘零:“不久之后大雨,你第一次主动来碰我的时候,我正准备结束掉自己,我看了很多辆开过去的车,要轧死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应该不成问题,我手心写了字,给司机留了钱,我家里都厌恶我,恨不得我不存在,盼着我快死,他随便赔一点就行了,没人在乎,可是你来了,你穿过那场雨,拉了我的手。”
他那时发着高烧,大雨中坐在寄托班对面的公交车站,模糊望着那扇玻璃窗里的她,看她怜爱很多小孩儿,他想象着里面的温度,等着她能离开窗口,只要她一走,他就去马路上,别让他的死状吓到她。
她的确走了,走的方向,却是他的面前。
陆尽燃唇边浅淡的弧度翘着,黑琉璃似的眼里雾气浓重:“你管我干什么呢,我这样的人,死了一了百了,你沾了还怎么甩开,你不知道,我渴望你到了什么病态的地步,每天每夜,都想让你碰我,摸我,抱抱我,想让你只对我好,让其他缠着你的人都在我眼前消失。”
“为了占据你的关注,我什么都可以做,”他干净温存地笑着,仿佛只是少年苏白对沈秋最深层的剖白,“我终于知道被喜欢的人抚摸,注视是什么感觉,可是不够,我这种贪得无厌的流浪狗,明知自己没有资格,还奢求着想得到爱。”
陆尽燃迎着摄像机往前走,盛檀不自觉倒退。
他目光溺人,像起浪的海:“可你那么快就走了,我追去你新的学校,你好受欢迎,根本不会在意我多想你,我装作成绩不好,你才回到我身边,跟我在一个屋檐下,手把手教我,我却无药可救,你讲题时,我想着怎么吻你说话的嘴,你靠近我,我夜里僭越地梦到怎么让你为我伸,吟高,潮。”
“你说这段爱情从没开始过,但那是我的全部,我能呼吸,心跳,坚持活到今天的唯一原因,”他一身料峭透骨,眼神烫着黑洞洞的镜头,“我未成年就觊觎着自己的老师,姐姐,我大逆不道,蔑伦悖理,我甘愿拿我一切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