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舒面色憔悴,他握着茶杯,杯中的水线却没下去一星半点。
见到柳连鹊和问荇,他舒了口气赶忙起身行礼:“打扰柳大少爷和问公子了,我给二位赔罪。”
“无妨。”
问荇不情不愿跟着柳连鹊应声,两人挨着落座。
柳连鹊给自己倒了杯黄茶,随后看向问荇,问荇故意抿嘴不语,摇了摇头。
他不爱喝黄茶。
柳连鹊搁下壶,吩咐下人:“换壶茶。”
他们恩爱,徐云舒看在眼里,只觉得三弟糊涂。
就不该看他可怜心一软,答应他的请求。
他脸发热:“在下知道请求僭越,还请二位别放在心上。”
“无妨。”柳连鹊温和应声,还是给了徐家面子。
“最近镇子里疫病,害了病的人心智脆弱,容易糊涂,贵府应注意提防。”
“我这当兄长的,记挂自家弟弟晕了头。”徐云舒叹了口气,素来精明的商人此刻说出的话,却无奈又真挚。
“实不相瞒,瞧见他这副模样,我极其担忧。”
“令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大碍。”
“柳家正在同衙门与县里郎中联系,这几日会展开义诊,也会食粥济民,力求尽快阻止此次疫病蔓延。”
“在疫病终止前,我不会离开柳家。”
听到柳连鹊坚定的言语,徐云舒微愣,随后释然地放下茶杯,反倒轻松笑了。
“他压根不了解柳公子,我会好好劝他的。”
徐云舒似没来由地道。
“柳大少爷深明大义,你若是需要徐家帮忙,尽管提就是,徐家也愿鼎力相助。”
他起身来:“家里还有人要照顾,我就不久留了。”
离开议事堂,他背后隐约传来问荇和柳连鹊的交谈声。
“你要是天黑前不回来,我就不吃饭了。”
“我天黑前一定回来。”
柳连鹊无奈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别拿自己身子做赌注。”
“我就用!你看账目也得有个限度……”
走到柳家门口,徐云舒回望柳府陈旧的牌匾。
“兄长,他不是我认识是柳少宁了。”
几日前,他曾滴酒不沾的三弟醉醺醺地嘀咕:“他原本有大抱负,和其他哥儿都不一样。”
“可现在跟、跟个农家子,就要和他安生过日子。”
安静听完他的诉苦,徐云舒反问。
“你若是寻到妻子,你会如何待他?”
徐云倦不语,随后推开酒杯,苦笑着倒在桌前,眼中全是惆怅落寞。
是啊,他会怎么做?
若是娶了比徐家家室低的,那哥儿或者女子会一辈子待在后宅。
若是娶了家室好的,则会被徐家人想尽办法困在后宅里。
可成婚一年的柳连鹊依旧能掌柳家实权,他的相公看起来是爱使小性子的闲散少年,实际上也是个与他并肩,能路见不平,仍然没被商贾家铜臭味浸染的能人。
有些人似乎只要站在那处,就合该走同路。
执念难消,但他会好好劝三弟的。
徐云舒想。
与此同时。
道人们循着气息而去,乘着小舟来到江心。
现在是正午,一日中阴气最弱的时候。
可即使如此,他们俯下身去,也能感觉到江水带着极其微弱的怨气。
长明真的藏在水下?
“结阵!”
为首的道人一声令下,其他人严阵以待。
小舟限制了他们行动,但也很好遮蔽住他们的动作。
灵气汇聚,跟随水流沉入江中。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上。
风平浪静的水面冒出泡来,道士们丝毫不敢松懈。可毫无威胁可言的泡泡只冒了一会便停止了,水面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道士们心中疑惑,有个胆子大的半蹲下身看究竟。
在他蹲下的一瞬,水面上卷起惊涛骇浪,铺天盖地似要鲸吞万物。
哗啦————
“小心!”
船身剧烈的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道士的头被狠撞在木板上,身后的道士赶紧死死拉住他的手。
得亏这是柳连鹊提供的船,本身就足够结实防水,道士们收回术法,用结界笼罩住船身。
眩晕感愈演愈烈,危急之下,道人们都感觉到了剧烈的怨气涌动,却因被困在船上分身乏术。
要是在平地上,他们还不至于这么多人如此被动,可在江山稍有不慎,可能就是船毁人亡。
琉江广阔,而且路过百姓们也围着看热闹,留在岸上的道士们只能干着急,根本无法上前帮助同门。
过去一刻钟时间,就在道士们都要撑不下去时,船身终于停止了晃动。
风浪停歇了。
身体差的几个遭受撞击已经晕了过去,多数体质好的忍住眩晕,互相搀扶着掌好船舵带船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