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盛安将这片刻的神思恍惚挥去,走进了驿站。
周师傅将藏在床板底下的小木盒找出来,打开:“这就是从那胎尸肚子里找出来的东西了。”
雀澜凑了过来:“地图?”
“是大周舆图。”祝盛安盯着那卷羊皮,“不过,好像有些不同。”
“老夫也没见过详细的舆图,看不出什么异样,还是请殿下带回去细看。”周师傅道。
祝盛安合上盒盖:“除了这个,没发现别的东西?那胎尸沉甸甸的,肚子里应该有很多东西才对。”
周师傅摇摇头:“重是因为肚子里灌的是朱砂。一碗朱砂就有数斤重了,一肚子的朱砂,那能不重吗?”
把这样一具胎尸称为“供子”,在胎尸肚子里灌满朱砂,又在朱砂中埋一卷羊皮舆图,这是什么名堂?
从周师傅处出来,两人登上马车,祝盛安便转向雀澜:“夫人熟识青莲教,可有什么见解?”
雀澜道:“之前我已同殿下讲过了骷髅抱庙。但那时没告诉殿下,这东西只会出现在青莲教率下的土匪窝点附近。”
“我猜测,那些下降头害人的说法只是迷惑人的。这东西应该与青莲教如何联系土匪、指挥土匪行动有关。”
祝盛安道:“要指挥土匪行动,派人来传信不就行了么?何至于如此复杂。”
“青莲教纠集起来的土匪,是一群乌合之众呀,与殿下的亲兵、民兵们可不一样。”雀澜道,“各个窝点的土匪头目之间互相不认识,他们也认不全青莲教内的人。”
祝盛安明白了,思索片刻:“青莲教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若靠人传信,极易被人作祟。青莲教又没法效仿朝廷,将军队统领和率臣分开,以虎符授兵权,土匪哪会认青莲教派下去的‘率臣’。”
祝盛安摸着下巴:“可是,就凭这一卷舆图?”
“还有那小庙的石砖、庙下的白骨。”雀澜道,“我在青莲教潜伏时,曾仔细看过骷髅抱庙,白骨会刻明哪几块石砖有字,而石砖上的内容,像密文本一样。”
“所以,只要传来密信,对照密文破解,就能知道如何行动。密文的规则,应当只有那么一两个人知道,旁人无法作祟。”
祝盛安略感惊讶:“青莲教还有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人,也不全是窝囊废嘛。”
“若都是窝囊废,哪能闹腾这么多年。”雀澜斜了他一眼,“殿下不是在那破庙里找到一支小竹管么?那里头有什么?”
祝盛安支起下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雀儿,我想知道,你那时为何会来找我呢?”
雀澜微微一怔,像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你胸怀远阔,有胆量,又很聪明,我有意同你坦白交心。”祝盛安望着他,“但若你先前根本不知此事,那我的坦白只是让你无端卷入旋涡罢了。”
“你要我帮你找师父。但你师父武功高强,是为何会失踪、是怎样的势力让他失踪呢?”他道,“你得找一位世子殿下才能帮得起这忙,说明你们先前卷入的事,也不是小事罢?”
雀澜望着他,道:“我全都告诉殿下。”
“本来我也是要同殿下讲的,只是……先前我们师徒二人找过好些高官贵族,他们要么急急撇清,要么反过来封我们的口。我们一面应对那些人的暗杀,一面躲避官府的搜捕,师父就是为了引开他们,才与我失去了联系。”
“我只有一个人,万事须得小心。先前多番试探,还请殿下见谅。”
祝盛安笑了笑,拍拍他的背:“同夫君讲话,不用这样客气。”
雀澜只以为他在开玩笑逗自己,便也一笑,接着说:“我们发现,有人私采金矿。”
祝盛安眉心一动。
雀澜看着他:“殿下在腊子山的仓库里也找到了许多黄金,我想,殿下也早有猜测了罢?”
祝盛安的手指轻轻在自个儿膝盖上敲着,一时没有作声。
“如何?我所知道的,是不是同小竹管里头的东西,指向同一件事?”雀澜道,“殿下不必担心我无端卷入旋涡,我早已在旋涡之中了。”
祝盛安斜眼看着他:“你去翻过仓库,早猜到那竹管里写了什么,偏等我先提坦白交心。狡猾。”
雀澜也支着下巴,同他对视:“殿下先提,可我先坦白了呀。”
“所以,现在就等我坦白了?”祝盛安虚点一下他的鼻尖,“狡猾到家了。”
“为了铲除青莲教,我在藩地西边各州都安排了密探。最初是密探传信回来,说澹州常有青莲教活动,腊子山上有‘了不得的东西’。正巧陛下命王府剿灭腊子山山匪,我便带兵过来了。”
“在山匪的仓库里只发现了大量黄金,得了竹管里的密信,才知道有人私采金矿。”祝盛安回想一番,“不过,再加上你发现的林知府与青莲教的通信,密探又将密信藏在破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