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瑢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小事烦神。他很想去见一见赵敛,但不得空,也不好意思去见。
正当他下决心明天早点去庖帐看一看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一小兵匆忙进帐,说:“军使,可不好了!”
“怎么了?”
那小兵说:“今天是中秋,咱们都有一个新兵欲自马房矮墙翻出营,被神策军的新兵抓到了,现在送到谢虞度候那里了,正在对峙呢!”
“什么?!”
谢承瑢连书都来不及合上,赶忙到谢祥祯帐外面去看。他走到一半,又不想去了,问:“被神策军的新兵抓到了?是谁?”
小兵说:“好像是秦管军家的郎君呢。”
谢承瑢听了都头疼,更不想去了。但毕竟是他手底下的兵,他不管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去。
到谢祥祯的军帐外,他果然见一小兵赤身负麻绳跪在那里。
火光剧亮,烘得谢祥祯半边脸发红。他目光冷峻,直勾勾盯着犯错的小兵,一言不发。等谢承瑢来了,他也没有正眼看,只是轻咳,对跪在那的小兵说:“你家军使来了,有什么事,你同他好好解释!”
谢承瑢再走近些,朝父亲行礼:“虞度候。”
谢祥祯瞥他一眼,阴阳怪气说:“真不知道你办的什么好差事,一天天在做什么?你好好问,一会儿到帐里同我解释!”
谢承瑢说是,亲眼看着谢祥祯进帐,心里更加烦躁了。
帐外站不少人,最前面那个就是秦书枫。谢承瑢对这个人印象很深,二月末马赛,就是这个秦书枫使短刀逼得赵敛坠马,钻了殿前司马赛的空子。秦书枫旁站的人,谢承瑢也不认识,就是看面孔觉得眼熟,脑子里过一遍,不甚有回忆。
秦书枫说:“这才从军多久,就翻墙私自出营!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得有个结果。”
旁边跟他一起站的叫唐任,也随着说:“还是要好好处置吧。”
还有几个将军也站在帐子外面,分别是韩昀晖、擒虎左厢第二军都指挥使张延秋、神策左厢第一军都指挥使代议恒。
几位将领互相抱拳过后,谢承瑢才上前去看这个翻墙的小兵。六都百人,他已将所有人都认清楚了,这小兵叫贺近霖,珗州人,住珗京郊外木石村,父母都是佃户,家里非常穷。
就是在训新兵第一夜听睡着那位。
谢承瑢叫他抬起头来,刚想装样子训斥一番,可看见他哭红的眼睛、颤抖的嘴唇,不好骂了。
“你怕成这样,怎么还敢翻墙出军营?”谢承瑢不解,“你知不知道翻墙是什么罪过?”
“军、军使!”贺近霖朝他磕了三个头,“今天中秋,我实在是太想念家中老母!新、新兵入营,前三月不得告假,我也不敢同军使请示。可是我实在是……实在是过于思念母亲,她身子不好,真的万不得已!”
“因过于思念便要翻墙出去?”秦书枫嚷嚷说,“新兵三万,谁不是孝子?怎么就不见得他们要回家,偏你要回家去?甭找什么借口!”
代议恒也说:“这幸好是被抓了,要是真给他成功出营,传到军中,万人效仿,那这兵也别练了,营也不必有了!要围墙做什么?”
谢承瑢闻声不语,抬头面向秦书枫和唐任说:“多谢二位英雄替我抓人。”
“客气了,谢将军。”秦书枫抱拳,“谢家将一向恪守军规,想必能秉公处理。”
唐任也说:“依照军规,私自出逃军营者,当斩。谢将军不会包庇自家士兵吧?”
贺近霖一听要斩,腿都软透了,跌在地上。他万万没想到翻墙的后果是斩首,何况他还没翻出去!他怕极了,苦苦哀求谢承瑢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并非出逃军营!望军使明察!”
唐任瞪眼看他:“你偷偷摸摸翻墙出去,不是出逃是什么?!”
“我真真只是为了探望母亲!今个儿中秋,老母身子弱,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不去探望?”
秦书枫不屑说:“管你是什么理由,总之军令不可违,任何人都不得有例外!如果现在开了先例,将来人人都说探望家中老母,人人都翻墙出军营,那军令又有什么用呢?摆设而已!”
又与唐任齐齐向谢承瑢抱拳:“请谢小将军秉公处理。”
谢承瑢有些语塞,说:“我自然会秉公处理,难道你们现在就想把他斩了不成?”
秦书枫说:“自然是越快越好。”
“我翻墙是大错,按军规是该受罚。可我要是死了,我母亲怎么办呢?”贺近霖的眼泪哗哗流,“我娘还患重病,怎么能失去她唯一的儿子!”
“你私出军营时怎么就没想过家中老母?”秦书枫冷哼,“这是禁军营,不罚,难以服众!凭什么你能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