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宗门外的人,虽对微生故有千万怨言,到底不敌他合体期的修为,只敢在背后嚼嚼舌根。
说实话,虞殊对她的师尊了解不多。
当年微生故将她纳为亲传弟子后,转手就丢给了师云净。她的剑法心法,半是藏书阁里看来,半是大师兄手把手教导。
至于微生故,除了年节时一起吃个饭,偶尔随口关心几句她的课业,就没什么往来了。
此刻,师尊向她略一招手。是让她上去的意思。
虞殊只能硬着头皮,爬上那处该死的陡崖。顶替其中一位道童的位置,站在他右侧。
罡风凛冽,铁索连环。
这不是个看风景的好位置,微生故却姿态随意,似乎饶有兴味。
面对师尊,虞殊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算体面。
毕竟平时也不怎么交流。
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一句:“我们这次和朝天宗争逐秘境名额,也算是个小会武,竟不备几个医修吗?看那位姬仙君萎靡不振,恐怕需要治治了。”
她这一句,先发制人。
虽然姬与意现在萎靡不振,全都是她害的,但她先作假意关心。微生故是否戳穿,全凭他的态度。
以虞殊对师尊浅显但准确的了解,他并不会管。
微生故看轻一切,旁人的生死于他了不相干。否则也不至于会武办在第三峰,他却并无过问,连医修也不曾招呼几位。
昆仑玉京第六峰,修习的便是医道。
第六峰峰主姚丘是个热心肠,但凡微生故开个口,或者言语间透露一些,姚峰主必会安排一支精英医疗队,即刻抵达第三峰。
就算没有,现在联系也不迟。
然而很显然,微生故并没有这个打算。
微生故闻言,侧目。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双眸略微眯起,视线落在不远的地方。
彼处,姬与意有意无意地遮挡住双眼,畏缩着不敢见人。
微生故道:“要医修做什么?人若犯,皆可杀。死人不用医。”
虞殊:“???”
大可不必,只是个小会武而已,真把人打死了要怎么说?朝天宗好歹是昆仑玉京的友宗啊!
她的师尊果然是法外狂徒!
微生故不知想起什么,又道:“那姬与意也是废物,不过擂台上输了一次,便畏首畏尾。他如此烦忧,说到底还是因为活着。若是死了,哪里还有这污七八糟的许多事。”
“这次便过去了。你下次若是再在比斗中遇到姬道友,可以考虑送他解脱,也算一桩善举。”他笑着回头,“你说呢,虞殊?”
虞殊接下来准备说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里。
微生故在江湖上的恶名,真是桩桩落到了实处,绝非耳食之言。
甚至,可能还说轻了。
他甚至都不愿意装一装,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挑唆徒弟杀人啊!这是什么危险分子!
不得不承认,她有一个恶人师尊。
但也幸好微生故道德意识单薄,就算看见她用缚心蚕,也懒于出声。
否则就这桩使用凶蛊的罪名,就够虞殊喝上一百壶了。
恶人师尊对小徒弟曲折的心路历程毫无所觉,抱着手优哉游哉,观赏台下乱象。
虞殊站在他身侧,正发着愣。忽而听手中剑嗡鸣一声,竟然毫无征兆地断裂成两半!
她呆立原地。
微生故毫不意外:“哦,又断了?在你身边连断白都留不长久,看来果真不适合拿剑。”
虞殊沉默片刻。
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一遭。
虞殊当年根骨奇崛,被微生故带回昆仑玉京,除气虚之症外,还有一项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她难以得到灵剑垂青。
——简单来说,她是一个被几乎所有剑排斥的,剑修。
微生故鲜少过问虞殊的情况。
直到师云净忍不住告诉他,小师妹至今没有本命剑。
微生故这才想起身为师尊的义务,把断白剑从剑冢至高处硬拔了出来,又硬让它与虞殊结契。
虞殊这才有了剑。
即便是断白剑这样的名剑,也因为虞殊的体质,在数年后的某一日崩裂成碎片。
更不用说她今日随手从剑池捞出来的破剑了。
直接没撑过三个时辰。
虞殊想到微生故先前言谈,料定他又是置身事外的态度。
何况,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她不免夹带了些私人的怨气,阴阳道:“若是师尊,恐怕会觉得在昆仑玉京,不能拿剑的废物与其活着,还不如死了解脱?”
虞殊本意是用他的思路与他呛声,却不料对方并未察觉此意,反而认真地思索了片刻。
微生故抬眼,似笑非笑:“先别,留你还有用。”
他踢了踢地上的铁剑残骸,对那炼制粗糙的剑柄很不满意。搭上右手腕,从腕上剑纹里抽出一截灵骨,转手化为一柄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