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楂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两分线处。
还是没有投进。
接着他有些颓丧的走到一分线,看着无比接近的球筐,他心想,这次总可以投进了吧。
篮球离手,撞上球筐,沿着球筐慢悠悠转了一圈,一偏,落到地上。
投三次,一次都没进。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偌大的玻璃窗分成巨大的几份窗格,时间已临下午,太阳挂在其中一个窗格的左上角,像滴上去的一点橙色颜料,淋了水,颜料化开,落在场内棕红色的地板上,形成大片大片的光斑。光芒四射。
陶楂呆呆地看着窗外,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陶楂惊慌地想要转身,手腕却被人从身后握住,他后腰被来人微微用力往下压。
鼻息间飘进很清淡的碳酸饮料和汗水味道,陶楂被压往地面时,看见眼熟的球鞋和裤脚。
是林寐。
林寐什么时候来的?
陶楂一时间更加慌张。
他一定看见了自己一个接着一个的投球,看见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是不是在偷偷高兴?
林寐略高陶楂大半个头,他让陶楂抓着球,在他伸手握住陶楂发力的手腕,站在一分线,站好了,他才低下头,“从近到远,手举过头顶,手掌托球,再投出去,不要放低了从下往上抛,明白吗?”
他声音很低,没带任何的撩拨,清清淡淡的。
说完之后,他带着陶楂投球,只是站在原地,球离了陶楂的手,篮筐都没碰着,直接进了。篮球掉在地板上,在发出几声重重的“砰”后,慢慢地滚远了。
陶楂咽咽口水,他依靠林寐才得以进球,他应该觉得很生气和挫败才对。
但心跳的速率压过了一切不满的情绪。
过了半晌,陶楂听见身后的人轻声道:“我刚刚替你教训了马藏文,不说声谢谢?”
陶楂惊异地回头,从林寐的表情里不难看出,对方并未开玩笑。
但他不想说谢谢,但马藏文被虐得那么惨,他其实也有点高兴,可他现在心情挺差的。他偏不。
陶楂跟林寐拉开距离,说:“我们不是同一个阵营的,我们班输了,我为什么要说谢谢?”
林寐被陶楂的别扭给弄笑了,他笑了声后,笑意就只残存在眼底,脸上看不出了,口吻也冷淡起来,“我跟你是一个阵营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谢谢?”
第30章
陶楂闷着不说。林寐不逼他,不是自愿的没意思。
“你不高兴。”林寐说的是陈述句,“是因为我们班赢了?”他语气放得很轻,好像陶楂是朵蒲公英似的,话重一点,就跑了飞了散了飘去到处了。
陶楂:“有一点。”他总不能说自己没有不高兴,除非林寐是瞎子,不然一定能看出来。
林寐用手指戳了戳陶楂的脸,陶楂虽然脸小,但是脸上的肉软,一戳一个窝。见陶楂眼底滑过不满,林寐才道:“你知道吗?你看起来总是不那么开心,开心点儿。”
说来也奇怪,对陶楂仅仅只是好玩和有趣的感受时,他没有敏感于陶楂的情绪起落与否,他只在乎陶楂的反应,慌张失落痛苦纠结……有反应才有趣。
但现在不是了,陶楂失落转身的背影令他感到微妙的不安,他心脏从边缘慢慢往中心拧,已经不再由他做主。
林寐的心绪全被陶楂的一言一行所牵动,他没有说不的权利,也不想叫停。
陶楂坐到地板上,他把手臂曲在膝盖上,脸埋进去,日光就明目张胆地落在后颈,晒得脑袋烫烫的,血液从那一处血管穿过去,热度如同无数列车一般驶向身体各处。
过了大半天,陶楂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是年级第一了,你会怎么样?”
林寐:“不怎么样。”
“为什么?你能接受这样的落差?”陶楂不接。
林寐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表情,却还在回答着陶楂的问题,“接受不了落差,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陶楂手指虚虚握了握,握了一掌的空气,“都有。”他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
“每个时刻的你,都是你的一部分,无法接受它们的存在……”林寐语气略做停顿,他蹲下来,手指将陶楂耳侧的头发撩开,“不要否定自己。”
他话音一落,陶楂的身体立刻就僵硬成石块,说夸张点,他感觉自己的发丝都变得像铁刺。
确实不能再聊下去了,再聊下去,林寐会成为最了解自己的人。
最了解自己的人怎么能是林寐?
但他的嘴永远不服气,永远要跑在最前面。
“林寐哥哥你一直都是第一,你当然不用否定自己,如果我是你……”陶楂蓦地停下,他从臂弯里抬起头,突然站起来,冷不丁地与林寐的眼神相碰,林寐的眼神跟春日的湖水一样,波光粼粼,温热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