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那些曾经幸福的日子,就到此为止了吧。
收展了,方笑宜想过去帮忙,却被徐家奕当在身前。
“搬了一天货,要累死你哥了,走,吃饭去。”
方笑宜还惦记着回家和爸妈道歉,自然不想去,“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吃吧,小鹿姐肯定做好饭等你们了。”
“从这到家得一个多小时,你这是要把你哥往死里饿啊?走吧走吧,我都和晓敏姨说完了。”
说完不由分说,拉了方笑宜就往外走。
方笑宜仓促回头,正好撞上翟晓敏的视线。眼神里满是内疚和抱歉,还有一丝讨好,冲方笑宜点了点头。
这点头,徐家奕也看见了,更加肆无忌惮,拽了人就往外走。
展区内的人乌央乌央地涌出来,一时半会儿打不着车。两个人决定往外走一会,走出人多的区域,再看能不能打车,或者搭公交。
但展会的地方实在太偏了,走了半天,车没打到不说,连个小饭馆都没见着,好不容易有个小卖店,徐家奕跟看见救星似的,赶紧钻了进去。
卖店里惨白的白织灯,外面有两排惨淡的货架,上面零零星星摆了些面包饼干火腿肠泡面之类的,落了一层的灰。往里走却热闹得多,一个麻将桌,四个人打麻将,一群人磕着瓜子在看。吆五喝六,笑着骂着,好不热闹。
徐家奕买了饼干、火腿肠和矿泉水,喊了三遍,才把老板娘从牌桌上喊下来结账。
“八块五”,老板娘一万个不情愿,“别给一百的啊,找不开。”
徐家奕给了十块,又从污浊的玻璃柜台上拿了三根棒棒糖,“不用找了。”
天色暗下来了,徐家奕带着一声不吭的方笑宜,沿着马路走了很久,也没见到一辆出租车的影子。
月亮爬上来,月光散漫,和着道路两旁零星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害怕了?”徐家奕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方笑宜。
方笑宜摇了摇头。
“没事,临走我妈把手机给我了,一会要是还打不着车,就给他们打电话,接咱俩回去。”
说着,他指着人行道上的石沿,“坐下歇会。”
两个人坐下来,石沿挺高,方笑宜坐在上面,两腿都悬空了。她就这样晃荡的脚,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快到中秋了,月亮又大又圆,很难不注意到。方笑宜不禁看着那轮白月出神。心里想起了前几天老师教的古诗。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如果每次看月,都是在月满团圆的时候,那也真是不错的运气呢。
旁边人碰了碰她的肩膀,递过来一个剥好的棒棒糖。
“本来想带你吃锅包肉去的,酸甜的,多香。但现在就这条件,只有橘子棒棒糖,也是酸甜的,将就了吧。”
方笑宜难得笑了,虽然只是很小幅度地扯了扯嘴角。
“快收了吧,比哭还难看。”徐家奕撇嘴。
方笑宜接过棒棒糖,却没送进嘴里,人工色素合成的橘色,在昏黄的路灯下,晶莹烂漫。
徐家奕是真饿了,撕开一包饼干,一整块都塞进了嘴里。
“宁愿吃这个,也不回去吃小鹿姐做的饭,为了哄我开心啊?”
徐家奕没想到她一下子识破,再加上吃得太急,卡住了。半天才把饼干噎了下去,赶紧拧开矿泉水,灌了半瓶。
“还行,不算太没良心。”他声线里透着东西咽下去后的舒爽,“好悬没噎死。”
“你看见我妈打我了?”方笑宜问。
“没有,听我妈说的。”
方笑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眼睛盯着鞋面,又陷入了沉默。
后面树上的蝉鸣,那么大声。
“徐家奕”,她唤他。
徐家奕第一反应想收拾她,不叫哥就算了,还直呼上大名了。但直觉告诉她方笑宜不对劲,便勉勉强强地嗯了一声。
“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吧,是我二姨告诉我的。”
方笑安有先天性心脏病,出生就进了保温箱,翟晓敏的整个月子,都是以泪洗面过来的。
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翟晓敏把孩子接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单位辞职——方笑安需要精心的照顾和喂养,她只能舍弃国企会计的工作,全身心回家带孩子。
即便如此,方笑安还是小病不断。两口子半夜抱着孩子跑医院是常事,方军平一个月的工资,有半个月都花在医院了。
入不敷出,生活难以维系,翟晓敏没办法,听说炒股票能赚钱,硬着头皮拿了结婚的时候娘家给的五万块钱去了股票大厅——这是她和方军平商量好,死都不能动的钱,因为要留着以后给方笑安治病。医院的医生说了,这个病国外能治,但国内目前的技术水平还不行。医生让她精心照顾孩子,如果孩子能等到技术成熟的那一天,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