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双手,抵住嘴唇,等到冷静后缓缓顺着来路返回,走入另一条小道。
心跳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又急躁起来,颤得他整个人不能稳住身形。
柏温自认对待一切意外都能保持沉稳,排除影响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可事情还未发生,他就已经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房间中,又是怎么在地砖下与母亲交谈上。他记得他紧张地说了许多,母亲只不断小声重复,手掌死死压着那块异样的地板。然后有人冲进来,他们起了争执。
那群人非常不耐烦,又碍于命令不能下重手。最终,营造出的平静被打破。铁蹄声环绕周围,怒吼、尖叫、哭泣声交织成网,笼罩城堡的阴云降下,暴虐席卷。
她在那一瞬转过身摇头,柏温能看见。
然后她倒下,有黏腻的液体扒开缝隙掐上他的脸。
屋外的声音高声叫‘他就在这里’。
无数人在城堡中跑动,冲入每一个房间。一群人进来翻找无果,又换另一群人。
他怔然看着这一幕。
一群猎犬冲入房间。
柏温鼻翼耸动,垂下眼帘转身。难以抗拒的无力感令他摔倒在地,手中的火折子熄灭,只有顶部微不可见的光芒。可它实在太微弱,只是从半蹲到躺下,他就再也看不清。
下一刻,猎犬狂吠,就在近处,就在头顶。
不断在那处打转。于是人们得到指示拉开尸体,它们就急不可待地刨着地面,喀拉喀拉、喀拉喀拉。
伪装的地板彻底暴露。
地底阴冷的空气急促从他鼻息进入,又从口中呼出,鼻腔泛起酸疼,他摸黑在暗道中奔逃。
会有一分钟的时间吗?大概不会有,等他们撬开地板后犬类一拥而上,只需要凭借本能就能追上他。
只是时间问题。他会被撕成碎片。
在那段时间里,他几乎不能听见任何动静,除了他自己的,要把鼓膜震破的心跳。
黑暗中,重物落在他肩处,他被扑得一个踉跄,犬类的尖牙立即撕咬而来。手臂,脚踝,小腿,它们将他拖住,往不同的方向拉扯。剧痛让他心烦意乱。
长剑无法在暗道中随意使用,他身上只有一把聊胜于无的匕首。柏温俯身捂住咽喉,感受着吊在他手臂上的畜生,匕首直直捅入胸腔。
这一击完全是运气,似乎恰好命中心脏。手臂上的力道骤然减轻。
下一刻,另外两条猎犬松口,后退,再度扑咬。它们动作非常迅速,柏温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动作就狠狠摔下。
碎石在他手肘与肋下蹭出大片擦伤。
在这样的场景中柏温很吃亏,他几乎没有应对的经验,索性敞开迎接攻击。
不去管另外一只犬类怎么样,只抓住他能抓住那只,双手掐住它咽喉,如果它挣脱去咬,那就让它咬。只要它不能逃脱,就能将刀刃刺入它身体,直到它咽气。
一番恶战,柏温精疲力竭。但他不能停下,追兵就在身后。
从暗道离开时,夜风送来焦糊味,身后火光冲天。火势太快了,短短两个呼吸,天空都被染红。
浑浊的橘色落在柏温脸上,他在意的一切被大火掩埋,无法挽救。
以柏温的视角郁封看见他的过去,沉重的绝望感仿佛亲身经历。
更难得的是,他所看见的一切并没有因为离开那场景而被收回。所以痛苦越发绵长,细细密密地缭绕在心口。
火焰带来的亮斑出现在视网膜上,遮挡了眼前。
郁封眼前正是第二扇门,整条走廊只剩下它,整个空间只有它。
打开它。
——Who.
城镇街道上有骑兵,柏温是闯进去的。
他不能去郊外,那样只会被野兽和追兵两路堵。花了一番功夫甩掉骑兵,他留下马儿,拍拍它的脸,算是道别。
先是去了一些熟人的宅邸,不出意外他们要么被限制自由,要么闭门不出,要么惨遭毒手。如果政客也是这样的下场,就不用寄托希望给那些商人。
唯一见到某位眼熟之人,他也行色匆匆,神情古怪。
柏温不敢贸然上前,探出头多看了两眼,果不其然在周围找到可疑的跟随者。
这下彻底没了援手,连个藏身的地方都要深思熟虑。
眼下夜晚来临,街道冷清空旷,对他不利。夜晚总是让人们恐惧,在疫病开始之前,夜晚还会有热闹的时候,最近人们察觉到什么,就逐渐不再外出。哪怕疫病并不会因为夜晚而传播,却好像外面存在什么洪水猛兽,或者魔鬼。
犬类奔跑时轻盈而迅速,不用靠近就能感知到。
猎犬又来了。他看了看四周,选了个方向悄悄移动。
魔鬼……真有魔鬼就好了。看看他们谁更邪恶,要不然打一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