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知道郁封不会开门,不会回答。
吱呀——
没有任何阻碍地进来了。
嘴角吊着奇怪笑容的村民敲响他所在的房间。身后的白雾像散开的触须。
他的眼睛透过缝隙,好似对视郁封。他重复着口中的话,一遍又一遍。
伊塔洛斯转身对郁封说:“如果你害怕,可以告诉我。”
“然后呢?”
“它们不会进来。”
一切到现在,虽然偶有波折,但往预想方面进展。
郁封没有没有停下过前行,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进入永夜之所后,部分开拓者不再热衷于任务。他们热情消退,从最开始跟他一起组队开拓,到后来他身边的组合换了一对又一对。
他们并非葬身永夜之所外,他们仍在离月岛长久居住。
伊塔洛斯曾经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他竟然也生出想要缓缓脚步的想法。
永夜之所管辖的世界无数,墨涅手下构建的世界姿态万千。
他听闻神官们时常聊起,也在任务时看他人打开地图挑选结束后的去处。
他曾嗤之以鼻。
直到现在,他也想要去见见从未留意的景色,未看过的风景。
伊塔洛斯可以跟他一起游览永夜之所,在下一次任务开启前他们会有很多时间。
赫林的神殿很好玩,诺希的神殿很好吃,莫什的神殿适合睡觉,墨涅的神殿……墨涅离开了。
三秒之前,他们有闲暇去讲些态度微妙的话,认为眼前的状况必然不会威胁到他们。
但一切发生得太快。
就是发生了。
转折让郁封来不及反应。
伊塔洛斯的力量稳固安全点不被破坏,但是它们砸破了墙壁和门,虽然不能够立即进入这里,但那只是时间问题。
像不断戳弄塑料薄膜,空间隐隐变了形状。
周遭的一切在郁封眼前缓慢地闪回。
他只能看,图像通过视觉神经传到大脑,成为断续的碎片,仅此而已。
可连看也变得格外混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伊塔洛斯周身缠绕游影,那股毁天灭地的压迫感骤然降临。
然后他与白雾纠缠,他被雾完全遮掩身形。
伊塔洛斯离开了安全点,进入浓雾之中。这是郁封意识到的一个事实。
时间在他眼中拉长。
胸腔有热意和躁动,早已平息的疼痛被恐惧激发,心脏挤压血液到身体各处有酸胀感,心跳声要震破耳膜。
他对形式的变化与自身的异样难以做出回应。
白雾汹涌翻滚,世界好像只剩下他身下小小一方。刺耳的嘶鸣在周围不断响起,好像很远,又好像在他身体里。
在他……身体里?
郁封迟钝地垂眼。
“啊——!”
“啊啊啊啊!!”
下一秒,崩溃喊叫仿佛不是从他喉咙发出。
他的意识与身体好像割裂为两部分,一部分共感痛苦,另一部分冷漠旁观。
数不清的血液从他口中涌出,堵塞在后的撕裂了他的咽喉,有尖锐的疼痛和恶意在他躯壳深处弥漫。一点点,破开一层又一层,顺着经络和血管。肌肉与骨骼与血浆,被斩断成数段,被搅动得乱七八糟。
……越来越能清晰感知到皮下有东西在蠕动,它不断往上、往上。
在护着他生命的力量中生长,混着金红色的血,来到他的体表。
终于,短暂却漫长的煎熬中——一条锋利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暗金红色长尾划开了他的脊骨。
郁封猛地咳出黏腻血液,躬身蜷缩,惨叫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他背部鼓起一个小小人形,肌肉被不断撕裂,伤口被撑大。他如同孵化生物的茧,被竖向破开。
那条长尾最先伸出,而后是一截虫类的身体,然后是如同人类的躯干……它的身形随着破茧而不断增大,最后半个身体从郁封后背探出时,体型几乎与他没有差别。
昆虫冰冷的复眼在它头颅之上,但它的五官更像是人类了。
它缓缓从茧中离开,沉稳而从容,极为享受地舒展新的躯体。
虫类的部分保留很少,可是,郁封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塞梅兹。
虫母塞梅兹。
郁封就像被扔在地上的废弃物,艰难睁开一条缝隙去注意四周。
他遭受重创的身体不能回应大脑的指令,但此刻漂浮的意识令他立即回想起类似的状态。
在他被克鲁格带回虫巢,在他无数次借由空间力量将自己转换出世界,在他一寸寸被虫父碾断骨骼等待恢复的、意识不清的时日中。
克鲁格将一颗被坚硬鳞片覆盖的的虫卵,用力量藏在了他的身体里。
在主神给予他的金红血液中,塞梅兹得到了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