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该在荒寂的世界暗面互相啃食。
但这样做的只有伊塔洛斯。
脖颈被轻易咬破,所有血液都进入到他的口中。黑雾紧密地贴靠郁封,像亲吻。
他亲爱的支配者怎么可以害怕他,怎么可以逃跑呢?
“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伊塔洛斯问。
支配者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感知下。他在努力适应恐惧,适应疼痛,在接受伊塔洛斯与平时截然相反的形态。
但这有些迟了。
郁封麻木地转动思维,于伊塔洛斯,他不是完全了解却也不是一点儿不知。
有些办法或许对离开世界没有帮助,但是搞定伊塔洛斯足够。
他缓慢地想清楚自己的处境。
“你还要维持这幅形态到什么时候?”郁封软声道。
“嘶——”
伊塔洛斯又弄破了他的唇角。
“这要问问你自己。”他慢悠悠地说。
“我?”郁封狐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
这样平静的聊天,让郁封心中的紧张与惧意减少很多。伊塔洛斯的言语让他敏锐察觉到比起在门外时要多了几分理智。
他那时在门外异样感跟村民近似。
“亲爱的,你对我说谎了么?”
好奇怪的问题,郁封想了想:“没有。”
“真的?你真的这样认为?你要如实告诉我,你能做到么?”
“我没有欺骗你。”郁封的回答显得小心翼翼。
“那你为什么不肯睁眼呢?”伊塔洛斯沉声道,语调与平时不大相同,“你为什么仍然瑟瑟发抖,你又为什么……要逃走呢?”
“说说看,亲爱的,你在想什么?”
伊塔洛斯步步紧逼。郁封仍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正常回归。
他的胸腔中有锋利的锯齿,令他疼痛不已。
他不明白一直时隐时现的突兀疼痛从何而来,他只想赶紧结束一切。
惩罚世界令他备受折磨。
他在问话中如坠冰窟。思绪纷飞。
最终,郁封睁开眼,看见的还是黑暗,他虚弱地往前伸手,接触到一处冰凉。
猜对了。伊塔洛斯不在他身后。
像拥抱枯萎的荆棘丛。
“回来吧。”他说。
“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意。你被它们影响了是吗?”
“我闻起来很香?”他的要害完全袒露,郁封知道应该说什么,“你尝到我是什么味道了吗?”
黑雾缠绕他的咽喉,锁骨中央的小痣被揉按泛红。
“你尝到了,但你不会吃掉我。你有恢复更多的理智吗?”郁封再次道,“回来吧。是这样做,对吗?”
伊塔洛斯很喜欢他的主动:“亲爱的,这是请求么?”
“是请求,所以你答应吗?”
郁封的情感算不上丰富,他大多数平静而淡漠。在从前那段长久的岁月中,情绪强烈的场合屈指可数。其中大多数,都在与伊塔洛斯同处时。
他不知道他的心脏此刻有没有为他的言语跳动,也无法分清除了恐惧之外是不是真的存在更强烈的情感。
是经验所驱使,还是出于本心?
他无从得知,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
郁封只知道,他从未对他人用这样的语气对话。
可惜,答案错误。
他没有等来伊塔洛斯的转化。
他只等到黑暗中的阴影随着浓雾一起消失。
郁封的双臂失去支撑,无力落下。伊塔洛斯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哪里出了错?
还有什么是他没能想到的?
这没道理,不应该。
他有在思考他们进入惩罚副本的原因,他明明已经不再仇视伊塔洛斯。
可为什么……
胸腔一阵绞痛,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有温热液体从他口鼻间喷洒出。
什么……怎么回事?
郁封莫名其妙,疼痛来得太突然,那种眩晕好像在颠倒他的世界,颠倒他的躯体。
心脏重重跳动,仿佛是在为了让他避免死亡而垂死挣扎。
他无力瘫倒。麦田里的土腥味和植物气息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很近又很远。耳鸣尖细,身体失去主导权。
他只能感受到疼痛,全身的疼痛。不再是伊塔洛斯陪伴在他身侧是一一询问过的地方,而是从内到外,无一不处于细密深刻的疼痛中。难以形容的钝痛感,仿佛是在把他往极下方的状态拉扯。
所能观测的到景象逐渐变红,无法形容的线条与图形在视野中分布,他所看见的不再是摇曳的麦穗,而是模糊的力量结构。
在空间中纵横交错的力量。他看向自己的手,无法形容结构的物质,不能描述它的颜色,只能看到它逐渐崩坏的丑陋。
它们在向某一处流失,郁封感觉到它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