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洛斯不可能找不到对方。
可他每次找到他亲爱的支配者时,对方的状态都意外狼狈呢。
麦穗摇曳,郁封不省人事,而身边卧着一只牛犊。
这是距离村落很远的地方,在风车剥落的叶片下,郁封找到了妇人口中顽皮的牛犊。
郁封目光直白落在它身上,小牛犊转身跑进风车,留下的脚印已经带血。
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垂死挣扎罢了。郁封跟在它身后,慢吞吞地走。牛犊更加惊慌,不敢回头,也不敢叫出声,在它眼里,郁封似乎就像个猎食者。
它穿过风车后门,藏在一处麦丛中卧倒。
郁封缓缓来到它面前蹲下。
牛犊起初并不想看他,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紧闭双眼。但郁封没有表现出恶意,甚至于,他身为人类,主动触及规则否认的情报——对牲畜说话。
他问:“你会说话?”
牛犊轻颤了下。
但郁封对于陌生者的气场太强,他从来不受动物喜爱,牛犊对他没反应太正常不过。
“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睁开眼睛,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没有耐心。”郁封努力回想永夜之所的人是怎么对待路边可怜兮兮的流浪动物。
如果体型小巧,他们也许会为了表达友好会喂食或者拥抱抚摸。又或者用假声对它们讲些夸赞的话。
郁封沉默着,憋出一句:“我不会伤害你。”
话音落下,紧闭双眼的牛犊终于愿意睁开眼。不仅如此,它似乎十分激动,眨眼间热泪盈眶,挣扎着要朝他靠近。
郁封拉开距离,不愿意过多接触。他直视牛犊的眼睛,两簇火焰飘来,照亮一小片范围,令他们能够完全看清对方。
牛犊的后腿被砍下,血液汩汩流出,还未止住,看起来是不久前才发生的意外。郁封没有伤药,他的绷带已经两个世界没有得到补给。于是让火焰靠近对方的伤。
牛犊只是往那方向看了眼,没有抗拒的意思,于是他便让火焰灼烧伤口。
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太通人性了不是吗?
“你真的不会说话?”郁封怀疑。
他等了两分钟,才听到从牲畜的嘴里出现人话。
“我会。”
是个男人的声音,很虚弱,发音比人类模糊,带有牛的特征。
果然是人。
郁封又问:“有人想把你藏起来?”
“不,是我自己要藏起来。”他继续哭了。
被变成牲畜的人逃出牛棚,咬下麦秆和泥混在一起,弄得田地间混乱不堪从而掩藏自己的踪迹。没有开拓者帮他,只有他自己。甚至,他还需要躲过开拓者的视线。
并不是所有的开拓者都有善心,会冒着被惩罚的危险探索规则。他见过太多同类,在遇到开拓者时对方为了保险起见直接将他们杀死。
牛犊泪眼婆娑,向他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如果他不幸变成非人的存在,伊塔洛斯会认出他吗?
郁封打断对方:“你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副模样?”
那些凄惨的遭遇在这时候说就太不重要了,他需要的是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他为什么变成牛,为什么要出村落,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牛摇头。
郁封:“你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能说,”他答非所问,“我也被规则束缚。”
郁封顿住,面色严肃。如果没有理解错,牛犊的意思是他拥有一套类似于组合的规则。这就难办了。郁封不能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那他既然做完与规则相悖的事情,就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了。
头好像有点晕。
“希望你可以救救我!”牛犊祈求郁封,“不,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他们不会有触发我说话的机会,只有你可以救我,如果你不救我,我就真的完了,我还不想死!”
恍惚中,他看见牛的嘴像人类那样张合,牛的前腿变成一双人手,将他拉扯跪下。
他的确重重跪下,膝盖磕在石块上,一阵钝痛。
郁封甩了甩头,一切又变回对方含泪的双眼。
他道:“你说出来,合适的话我会帮你。”
“很简单的,请你一定要帮我!我昨夜听到他被宣告,请求你找到他,让他来这里找我。”说到最后,牛犊的发音变得模糊,并且狂翻白眼,一副疯牛要发狂的既视感,“如果他再不来……我就要……我就要……”
郁封最后也没能听到他就要怎样。
话到最后,对方声音就让自己头晕目眩,手脚失力。他努力与这奇怪的感觉抗衡却怎么也无法抵挡它们冲垮自己意识的事实。在这里失去意识太不妙了,切断牛犊后腿的人很可能藏在附近。
郁封不想接受这样的发展。他不想做完全指望伊塔洛斯才能通关的废物,他从前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今后也只会是并肩。但想要解除负面状态的一瞬,却又放任自己黑暗的想法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