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清晨到傍晚,她还没有一只手掌长。
哪里出了错?
花苗抖抖叶子,蜷缩起来。
“你浇得太多了!”花墙上的蔷薇忍不住喊道。
“对,我早就想说了!”她们叽叽喳喳,“她还那么小,根会被泡坏!”
是吗?伊塔洛斯若有所思,可是他已经把血液的流速控制得很慢了,他认为这株花苗可以完全吸收,然后恰好落下第二滴。
又一滴。花苗侧身躲开。如果她可以把自己的根系挖出来,说不定已经换了个生长地点。
好吧,伊塔洛斯收回手,在冷风中跟她对视两个小时,这株花苗才缓过神。
看得出她已经有点抗拒了,可是她的使命就是开出一朵花,一朵人们所期望的花。
要怎么才能让她快速生长?
他们说,要爱。
怎样去表达爱?
伊塔洛斯思考很久,但他已经不太记得那种感觉。
神是怎样爱着世人?
人们之间又是怎样爱着对方?
花苗贴上他的手指,柔软冰凉,触感很轻。她示意伊塔洛斯继续。
那些模糊的情绪只在他身上停留很短的时间。
公爵对于爱的定义跟他们所理解的不同,他认为客人们只要相互默契,肯为对方花费心思,赠送礼物,有共同喜爱的事物,那就是爱。
那他都愿意用血饲喂了,那不算他们理解的爱吗?
“我听过一个故事。”花朵们说。
“夜啼鸟用花刺刺破心脏,整夜歌唱,换来了一株娇艳的红玫瑰。”
“我见过一位客人。”花朵们说。
“他剖开自己的胸腔,虽然没有整夜歌唱,但对鲜花诉说情话,用不惧死亡的爱意滋养,花朵最后成功绽放。”
“而你,你不必歌唱,因为此处歌声日夜不息。你只要去表达爱意就足够。”
有时候,去做什么没有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错过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伊塔洛斯解开衣襟,露出胸口上那道丑陋的,无法治愈的伤痕。偶尔,他还能清晰感觉到心口的疼痛,好像这伤不是多年前造成,而是昨天。
他没什么犹豫,拿出一把匕首,俯身,将刀刃缓缓刺入心口。锋利的刀刃轻易撕裂肉体,哪怕是他,他刺得很深,且放弃了一切抵抗。汹涌的红色疯狂流出,很容易让人感受到死亡所带来的恐惧。
心脏的血让花朵生长得异常迅速,在黎明时分,她紧紧收拢的花苞终于有绽放的迹象。
一如那朵已经死去的鲜花。她的花瓣在绽放途中也出现颜色变化,月光的金色、冰雪的蓝色、夜空的深色。交替轮换,她在犹豫不决。
他到底想要什么?
伊塔洛斯静静等待。
冰蓝色有金色纹路的花瓣最终显现,就当伊塔洛斯认为她不再变化时,那颜色逐渐暗下,成为通透的墨色,明灭的深蓝在花蕊周围轻轻晕染开,像被撒上的蝴蝶鳞粉。花瓣比玫瑰更妖娆。
确实是朵惹人怜爱的鲜花。
伊塔洛斯对此满意,公爵也对此满意。
“不会有比它更出色的选择了。”公爵说,“看得出您非常用心。”公爵兴奋得双手都在颤抖,他脸颊上竟然升起一丝突兀的红。这让他看起来更滑稽。
他照例给鲜花喷洒上药剂,然后便装回盒子中还给伊塔洛斯。然而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接着,在伊塔洛斯回到房间休息,等待晚宴开始时,房门被人敲响。
来人是那位友好的宝石商人,他将礼帽放到胸前,矜持地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伊塔洛斯示意他坐下,“您有什么事吗?”
宝石商人笑道:“您难道不知道?您已经拥有额外的那次机会了!”
“嗯?”
本来,这个机会是在那对神神叨叨的组合手里,他们在花朵们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他们本该比所有人都提前知晓某些线索。然而意外发生,这个组合被人暗害,杀掉他的人夺取了他的机会。
然后,伊塔洛斯决定了那个夺取之人的生死。
机会就落到他手里了。
怪不得这位商人前期紧挨那人,在那人死后就坐到法瑞尔身旁。原来是因为这个。
真不错。
是个能让人开心一整天的好消息。他可以将两个礼物都带出世界了。
“我要怎么做?”他问。
商人回答他:“您已经有选择了是吗?”
“那请把它放进这个盒子里,”商人说着,拿出了一个嵌有宝石的木盒,“等到您支付了剩下的报酬,我就会把它寄给您。如没有意外,结束的第二天您就能收到它。”
傍晚。
佣人将他们带到庭院,第一日用来接待他们的场地已经重新布置完全,隆重精美,可惜今天少了许多人,没有先前那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