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修明一怔,眼睛睁大往后退了几步,而后开始大喘气,“你……他……你们……”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两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再说话,殿中只剩下了邬修明的喘气声,和晏淮清微微发颤的呼吸。
“陛下。”良久,邬修明才又开了口。“你去吧。”
就这么一句话,莫名,晏淮清就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满头白发、长须垂肩,年迈却并不佝偻的老人,想起了那时和李浔一起入宫,他在长长的宫道中看见的那棵直挺的青松
如今青松依旧挺立。
“京都有老臣在,一时半会还出不了什么岔子。”邬修明说,又说:“李掌印为国为民出征,自当全力营救,切不可让将士们寒了心。只是此时正是需要裁决之时,陛下应当镇定,莫要乱了心智。”
晏淮清眨了眨眼,将泛上的热和酸往下压了压,他握住了邬修明苍老粗糙的手,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老师,此番重华有愧于你、有愧于大晏。”
邬修明反手握住,摇了摇头。“陛下,你是大晏的君王,也是你自己。”说着,笑了笑。“陛下还年轻,难以权衡也是正常,老臣如今还能帮陛下一把,日后等老臣老糊涂了,就要靠陛下自己了。”
“去吧,陛下。”
晏淮清抿唇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在快要撑不住地时候松开了邬修明的手,朝着殿外而去。
作者有话说:
太累了睡过头了!
半夜起来赶紧先更新,对不起大家!
第133章 【贰拾玖】淹
“倒是没想到留了这样的后手。”李浔嗤笑了一声,拧了一把自己湿透的衣摆,而后将衣摆别在了腰间。“想来是你我往西走的消息被传到他们的耳中了,”
韩元嘉也长叹了一声,“就是苦了汉州的百姓了,不知所踪,村庄也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两人站在高高的山坡之上,看着已经被淹没的村庄,混着黄沙泥土的水浑浊脏污,水面上漂浮着破旧残缺的门板和横梁,房屋的顶端都已经被天曲的河水所淹没,仿若一夕之间村庄就都被夷为平地了。
这里没有其他的人,倘使没有早些发现,那这里就是他们的墓地,漂浮在水面上的,或许会是他们的尸体。
“这里的消息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韩元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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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前。
李浔收拾好了念生的灰,便空出来了时间和韩元嘉一起去审问那两个刺杀的人——一个老妪、一个稚童。
这确实是让他难以识破的计谋,他能拦得下老妪的刀,却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面露怯色、骨瘦嶙峋、话都说不清楚的四五岁稚童,一个看起来和当时的落落那么像的稚童,身上也藏着一把刀。
这是他的大意,却用念生的命让他得了这么一个教训。
审问的时候他没有心慈手软。
“啊啊,唔呃……”那稚童痛得浑身颤抖,嘴巴长大发出怪异的声响,就是不求饶。
老妪被绑在一旁,麻绳紧紧地勒到了肉里一直不停地在挣扎,嘴中也同样是呃呃啊啊怪异的声音,像是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原来都是哑巴。”李浔捏住了那稚童的下颌,手上一个巧劲就卸了下巴,只见大张的嘴中空洞洞、黑黢黢。“舌头被割掉了。”
“状似死士,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问出些什么了。”韩元嘉恨恨地啐了一口,“这样孱弱的老妇人和稚童都拿来利用,南夷可真不是人。”
“倘使他们是心甘情愿的呢?”李浔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韩元嘉一愣,“什么?”
“你看他们的眼睛。”李浔用匕首的尖端指向了面前的稚童,刀尖与眼眸的距离也不过是那么几寸。“这双眼睛,看着我们的时候,竟然带着恨和快意。”
南夷人和汉人其实模样相差得不算大,他们近似大晏北边儿的人,但是眼睛却又不同,南夷人的眼睛泛着绿,像是狼兽在黑夜之中的闪烁的兽瞳。
李浔凭此判定,南夷人带着未开化的兽性,骨子里还保留着饮血啖肉的恶。
这两个人的眼睛乍一看确实是汉人的黑,但凑近了些许、被太阳照射过后,就能看见隐隐泛出的绿,这表明他们是南夷人不错了。
而即使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吃不饱饭、被人割了舌头,这些南夷人在看向他们这些给他们递了饼汉人时,也还是带着赤裸裸的、不可忽视的恨意。
仿佛恨大晏已然成为了他们生命当中的一部份,此时是与非都不再重要。哪怕他们南夷的手段卑劣、行径下作,哪怕他们南夷无端端地屠杀恶和羞辱大晏无辜的民众,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羞耻和悔意,仍旧愿意以身为饵,助纣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