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话锋突转,李重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听清了之后也不知作何回答,他也不是稚童了,哪用得着这样去哄。而且他真正想要的,李浔也未必能够愿意给。
倒不如什么都不说,什么也都不要的好。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李浔说:“算了,让你自己说也说不出什么来。”说完,又斜看着他笑了一下。“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乏了,有什么都迟些再说?”
下了逐客令了,他也就不待了。“嗯,好。”说完就转身出了房,又将门给严严实实地关好了。
他看着厢房外阴沉的天,像是下一刻就要云散天晴,又像是下一瞬就要大雪纷飞。
猜不对。
李重华往自己的院儿里走,心里头还是生出了几分淡淡的失落。
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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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华这一觉还是没能睡到天明,约莫着寅时被李浔唤醒,门外的天还是昏黑的,掌印府静的什么也听不见。
“怎得了?”他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看着房内不请自来的李浔,倒也没有觉着半分意外。“可是京中又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京中无事,是你这有事儿。”李浔拿着他的衣物放在了床旁。“你先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今日已经是年三十了。”
他在李浔这里被动接受的时候多,也不欠这一次了。“喔,好。”说着,将衣裳一一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李浔这人也是不懂得避讳,站在床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穿戴整齐之后,他本欲草草地梳洗一番,不冲撞了人就好,但又被李浔两三句给劝了回去。“不急,好好地打理一下,就是抹些香膏也是没什么的。”
他哪来的香膏可以抹,身上有的,也就是那日买的唇脂,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慢了下来。
梳洗罢,外头的天还没亮,昏黑寂静,弄的人的心有些发慌。
“都好了?”李浔问他。
他点点头,“嗯,好了。”
李浔看了他几眼,“多添一件,外头有些冷。”
他便又在外头加了一件狐裘,这下李浔满意了,对他说:“好,那你过来些。”
他闻言便靠了过去,距离缩短的一霎,腰身被李浔一把搂住,他没做好准备,所以脚下不稳,也算的上是撞进的李浔怀里。
“今日我带你走。”
走也不是寻常的走,被带出厢房外,李浔的足尖一借力两人就凌空跃起,转瞬就落在了屋脊上,如此反复来回,再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离掌印府很远了。
此时的夜色是最浓的,此刻的风也是最冷的,如刀般刮在人的脸上,肌肤变凉,肉却刺痛。
李浔应该是感受到了,迎着风对他说:“靠我肩上罢。”
他没真的靠,只是把自己的下半张脸埋在了对方的肩窝处,大帽其实也能挡走不少的风,一双眼睛半漏了出来也好打量此时的京都。
李重华不是没有在这个时候醒过,只是没有看过这个时候的京都。
所有的一切都在沉睡当中,即使是当夜未灭的灯,此刻烛芯也已经烧尽了,所以京都城一点亮光也没有,风穿过无人的街道,恒荣街太平街都在他们的脚下寂静无声。
“好安静啊,李浔。”这样的静刺激着他,也就没忍住对李浔说了。
“嗯。”李浔的声音被风吹散,又飘回到他的耳畔。“这个时候的京都是这样的。”
“不应该这个时候的所有地方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李浔回答得很快,也很笃定。
李重华想不到哪里的人这个时候会不睡,“哪里不是呢?江南吗?”
但李浔还是那个回答。“不是。”
“喔。”知道这是李浔不想再继续说的意思,所以他也没有接着问了。
等到脚下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李重华才意识到李浔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是哪里——那座锁着他往前数二十多年人生噩梦、美梦、幻梦的深宫。
“李浔,我……”他不敢,也不想。
晏淮清死了就是死了,李重华的爱恨嗔痴都不应该再与这座皇城有任何瓜葛了。
“你怎么?”李浔这次像是没能猜出他的心思。
他深吸了一口凉气,“我们来此是因何,这深宫重重也理应没我了。”
听到他说这话,李浔很低地笑了几声,荡得很远就显得很空。“带你去见你的妹妹。”
李重华一颤,“什么?”
李浔的速度很快,说完这些话两人的脚就已经落在了实地上了。
站稳之后李重华环顾一圈,却险些被这些熟悉的砖瓦压得喘不过气来,横梁下的蛛网、院里枯黄的杂草、厚厚堆积着的尘土,十多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