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一些有的没的的破事总喜欢往脑袋里面冒。
过往的事一帧帧一幕幕在脑海滑过,衬得这几天的日子竟像一场梦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了神,专注地去想明天如何搬货,如何将三十文掰成几半花。
一天三十文,他计算着自己每日能吃几碗面,哪顿能吃上肉,何时能在馆子点上几盘自己喜爱的吃食,又何时能攒够钱换一个好点的住处。
为生计奔波的日子不好过,但切实能避免他有空去庸人自扰。
困意袭来,迷糊间张凡进了屋子,走两步就没了动静。
半晌未等到人上床,苏子沐睁开眼,门口的人跟个柱子似得杵着。
“还不睡吗?”他翻了个身,有些疲倦道。
“我、睡床吗?”对方试探问道。
他脑海闪过房间的布局,心想:“这屋子除了床,还有其他地方能睡得下人?”
他坐起身手肘抵着膝盖,支着下巴望向张凡,“你想睡哪儿?”
张帆目光落在外侧的床板上,灼热得都要将床板给洞穿,明显想睡床却硬憋着没说话。
他轻笑出声,拍了拍床铺,“上来。”
张凡眼睛一亮,接着情绪又低落下去:“可以吗?”
这问的,怎么感觉奇奇怪怪?不过苏子沐转而又想到了从前。
在灵域时,木炎作为他最宝贝最特别的“玩具”被他揣了两百年。刚出灵域那会儿,他人生地不熟,木炎作为他精心照看了两百年的蛋,他是吃饭睡觉修行哪哪都带着,半刻都不曾离手。
两百多年的相处模式大抵导致木炎养成了习惯,破壳后也总黏着他,别的他暂且能忍,但是让他由抱着蛋睡换成抱着个大男人睡,他忍不了一点。
曾经他把木炎狠狠踹下床不下百次之后,才让人改掉和他一起睡的这一习惯。
想起当初木炎被他踹下床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加上眼前张凡这副期待又惶恐的德性,他轻叹口气,再次道:“上来,给你留着了。”
张凡眸光闪闪发亮,踱步到床边脱鞋、平躺,一气呵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多出来的一股热源让冷清的被窝多了几分温度,苏子沐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瞧着人。yst
被他盯着,张凡一动也不敢动,和他做起保证:“我睡觉很老实,也不好男风。”
这人睡觉老不老实苏子沐不清楚,但要说不好男风?他只想呵呵一笑。
面上也一本正经应道:“嗯,我也不好男风。睡觉,明日还要早起了。”
躺下闭眼,一夜无梦。
脚夫这个工作不用动脑,只需一遍遍机械式的搬运货物,一天下来能耗掉人大部分精力,剩下的精力又由于钱少花在了如何去省吃俭用上,让人没空去干旁的。
苏子沐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尽心尽力、毫无保留地干着这份工作,每晚倒头就能睡着。
往复半年,曾经的过往,切实地在逐渐远离他的生活。
又一个平凡普通的夜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距此五万里的北域某处高山之上,一红一黑的两团光影正斗得难舍难分。
“最后一遍,人在哪儿?”冰透幽黑的长剑倏地出现在容诺手中。
木炎对这警告置若罔闻,直直瞪着那把剑,满脸茫然:“断灵,你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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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此话,一些细枝末节的片段便后知后觉在他脑子里串联,真相随之浮出水面。
他一直很好奇苏子沐和容诺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闹到如此地步?能让苏子沐死心选择离开与之决裂?
他与容诺交战再如何也不至于需要靠青枝来逃走,可若是容诺不再是容诺呢?
容诺就是南辕寄风,这意味着此人和苏子沐再无可能,他近若癫狂地发出一阵低笑。
“断灵呀,吾说他为何会突然这般。”
话虽如此,可他心脏又不由酸胀难受。
苏子沐右手腕间的锁灵环他清楚,苏子沐有多恨南辕寄风他也清楚,只要毁了锁灵环南辕寄风便能死得彻底。
但为什么?为什么南辕寄风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苏子沐宁愿被封锁灵力去过凡人的日子都不愿杀了这人?
归根结底,是苏子沐到如今还无法舍下“容诺”。
想到南辕寄风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无尽的愤恨涌上木炎心头,他目光如炬,牙齿似要将每一个给咬碎,“南辕寄风!你做过的那些事儿需要吾来提醒吗?厚颜无耻也该有个度,你怎么还有脸去找他?”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不到他来置喙?这人说得多么理直气壮多么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