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改口道:“就是胡管事失足落入的那口井,我走得好好的,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又听见好似有人……在唱戏。”
说到这,姜离飞快地抬眼观察陆生的脸色。
但见对方静静地回望着她,听得专注,并无一丝诧异,只是眉头缓缓蹙起:“世间诡怪之事,无非是有人在背后作怪,不足为惧,你只当今日没有听见过奇怪的声音,安心回去。”
陆生的目光越过姜离,向远处安置水井的黄瓦亭看去:“我会上禀梁总管,自会有人将此事调查清楚。”
听他语气笃定,定是心中自有一番论断,姜离不由得跟着松了一口气,再看向陆生,心虚道:“原是我大惊小怪,草木皆兵了。”
闻言,陆生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姜离红扑扑的鼻头上,忽觉有些好笑,忍不住弯起唇角:“这也是人之常情,并非是你大惊小怪,若是你仍是害怕,以后躲着些便是。”
姜离讪讪笑着,连声应“是”,心中却暗暗叫苦。
她今日路过那口井,本就是心存侥幸抄近路,谁晓得那怪事竟叫她碰见了?
可当真是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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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姜离进了长春宫,陆生了却一桩心事,转过身,面上渐渐染上一层阴霾。
行至建福宫西侧的花苑,翻过矮栏,穿过长廊,来到黄瓦亭下,陆生垂下目光,盯着水井上方的青石板静静打量。
耳畔唯有簌簌风声,以及三两声微不可闻的虫鸣,静待许久,并未听见姜离口中的脚步声,遑论是太监唱戏的声音。
向前踱了几步,绕至水井后面,陆生眸光微动,随即缓缓蹲下身去。
水井背后因常年避光,寻常人并不会留心此处,是以,积了厚厚一层黄沙和灰尘。
眼下,这处不易察觉的角落里,厚重的尘土之上,几只杂乱的脚印分外明显。
观其纹路清晰,应当是才留下不久。
心中有了推测,陆生站起身来,抬脚向外走去,行至阳光下,那股阴气森森之感终于消散开来。
陆生回身遥望着那口水井,右手抚上腰间的新制牙牌,眼底冰冷一片。
果真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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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内,耳房一隅,姜离从水桶里捞出一块湿漉漉的抹布,还未拧干,便在案几之上来回擦拭,水流“滴滴答答”而下,落在地上,斑驳一片,十分有碍观瞻。
她却好似全未察觉,依旧我行我素,直把一张桌子擦得跟水洗过一般。
想起自己今日的出格之举,姜离忍不住面上一热,连着后背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伸出湿漉漉的右手,在面上轻轻拍了拍,姜离深深呼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旧疾复发了不成,如若不然,为何一想起陆生那张脸,她便心跳得如此厉害?
“衣橱里的旧衣衫也要取出来送至浣衣局,还有冬日盖过的棉被,趁着今日天气晴好,拿出来晒晒……”雪竹与闵兰前后脚进了耳房,目光扫过姜离,二人皆是一愣。
雪竹向前走了几步,在姜离跟前站定,抬手抚了一把桌案,复抬眼看向神情呆滞的罪魁祸首,忍不住道:“想什么走神了?这桌子就快被水泡发了。”
“啊。”姜离猛然回过神来,垂眼看向遭了殃的桌子,飞快地拾起抹布,悬于木桶上拧干,“瞧我这脑子,做事都做不利索。”
见状,雪竹忍不住打趣道:“你脸红什么?”
脸红?谁脸红了?
姜离慌乱地避开迎面探来的两道视线,垂着脑袋否认道:“是天气太热了,闷的……闷的。”
雪竹抬脚在屋里转了一圈,不解地看向姜离:“这屋子里不热啊。”
恰逢此时,闵兰凑过头来,盯着姜离看了半晌,得出个匪夷所思的结论:“面红耳赤,应当是有内火。”
闻言,雪竹长长地“哦”了声,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内火重,应当多喝凉茶,少食辛辣。”
“是该如此。”
姜离:“……”
越说越离谱了这两位。
第33章 替他出头
◎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么?◎
姜离竟不知平日里寡言少语的闵兰也会拿她打趣, 经那一副正经语气说出来,直引得人哭笑不得。
无法,她只得竖起双手无奈投降:“好姐姐们,饶了我罢。”
几人又嬉笑了一阵, 姜离方钻了空子, 提起水桶逃也似地往院里走去。
天气炎热, 花坛里的蔷薇经烈日灼晒, 已蔫了大半, 姜离取来水瓢,舀来桶中剩余的水浇灌花朵。
水流沿着绿叶落下,洇湿下方干燥结板的泥土, 不过须臾便被吞噬殆尽, 在泥板上留下深褐色的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