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没更进一步,只是感受着她唇间呼出的气息。
“你愿意吗?”
压抑的呼吸落到她的脸上,只剩下凉凉的一线清风,尤枝枝恍然回神,不觉轻抖了一下,身子往后一缩。
“不愿。”没有多余的话,更没有丝毫的虚与委蛇,直截了当的拒绝像一根冰锥狠狠扎在他心头。
四目相对时,东方溯愣了一下,
她眼中满是冷漠。
东方溯直愣愣瞪着她,半响,松了手往后踉跄了两步,身体抵在黄梨木桌沿,
左胸处传来一阵剧痛,心窝像被尖利地爪子按在钝刀上剐,疼得眼前一片灰暗,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黑白两种颜色。
他没想到会疼!直入骨髓的痛。
记忆的闸门此刻正被吞江吐海的巨大水流一次次撞击着,摇摇欲坠。
他低下头,指尖抠起的一根木刺刺入指甲下,一点猩红的血迹从那一点漫开,但他一点都不感觉痛,甚至恨手边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分担身体撕碎般的无边疼痛。
阴寒的凉气从四面八方灌入他的身体,他命令自己镇定,幽深漆黑的眸瞳周围已布满了血丝,
“你走吧!”半响,他语声干涩,艰难地说。
尤枝枝心底杀伐的决绝虽然未消,此时竟是真的愣了!
东方溯竟然就这样放过了他!
也算是他命不该绝了,当是时机不对的缘故,尤枝枝没再做过多停留,推门而去。
门外起了风,卷起雪晶入屋,落进东方溯眼眸中。
*
雪落无声化有形,东侧院小院里,被堆起的一个雪人儿慢慢掉了胳膊,缺了半边脸,最后脑袋咕噜噜滚了下来。
当雪人儿被荷香骂咧咧铲平时,尤枝枝缩窝在锦被堆叠的床榻上,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决定逃了。
悄悄收拾着东西,只捆了浅浅一个包袱,就像她进府时无甚差别。
倒是比第二世离府时从容了许多,许是她明白了个道理,这样带是带不走的,所以尤枝枝早就全部换成了银钱一点点挪了出去。
好似都为了这一刻。
那些银钱,克扣也罢、当掉首饰得来的也罢,尤枝枝都只觉得是她应得的,前世的那些清高都让它见鬼去吧。
收拾好东西,尤枝枝第一个找到昙花,“你愿意跟我一起逃走吗?”
昙花微微一愣,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明媚的双眸不藏一点私心杂质。
尤枝枝又悄悄找到栓子,栓子难以置信地反问:“为什么?”
“我没法告诉你原因,只能说,我再待下去就指不定就小命不保了。”
栓子虽然还有很多疑问,终是坚定地答应了,就像第二世那样。可尤枝枝还是要把第二世拉他入伙时的话再问了一遍:
“你的家人怎么办?会连累他们。”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可尤枝枝不知道的是,栓子打算先把她送出去,再回来请罪,以身死求家人平安。这竟与上一世的他想的没什么差别。
尤枝枝又问荷香,荷香跪在地上,已泣不成声,“姑娘,我不能跟你走,我家里有个相看的表哥,已经准备为我赎身成亲,我,姑娘之恩,荷香无以为报,我只能……”
尤枝枝拦住她,“不必你报答我什么,我说过,是我欠你的,只要你能平安喜乐,也不必非同我一起走。”
这一世荷香毕竟跟她时日尚浅,且是总管家指派来的丫鬟,应该不会连累她。
出府难于登天,时机极为重要,尤枝枝在等。马上就要到冬至,官家要携皇族及百官到皇陵祭祀祈福,东方溯也会去,那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也因如此,这几日东方溯准备祭祀祈福一应事务,异常忙碌,刚好没空处置她。
前后时间点刚巧卡在这里,尤枝枝都觉得是老天在帮她。
冬至前一日,东方溯跟随官家离京。总管家问她,“尤姑娘,大人临走前吩咐,如若姑娘冬至有想玩的、想看的,老奴都把他们叫到府里,给姑娘凑个热闹。”
尤枝枝看着如山的牛肉条,果然认真地想了想,“戏班子吧。”
冬至这日,东侧院异常热闹,他们皆知道这是四人齐齐整整过得最后一个节日,看完戏相拥着回了院子,心照不宣地说着不痛不痒的喜庆和玩笑话,尤枝枝破天荒赏了旺财一盘饺子。
只是,吃完饭后,栓子、荷香和旺财便沉沉地睡着了。
尤枝枝挎着包袱,牵着昙花的手,眼圈早已泛红,“栓子,对不起。上一世我没等和你一起离开这个府邸,这一世我也不能守约了。终是我诓骗了你。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可以唯利是图、作天作地,可是,我不能连累你和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