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与枝儿关系虽好,却是姐弟。且小青梅并非是殿下的血脉。”
听着东方溯话语间的一些字眼,官家意识到他与尤枝枝之间关系果真非同一般。尤枝枝一直是东方溯府上的通房,这是对外的称呼,最重要的还是看他对这名通房的态度。
官家细想到一些往事,“楚尚书寿诞那回,你护的就是她?”
“是。”东方溯眉目低垂,看不出神色。
官家对这个曾经的盟友,如今的臣子从来就看不透,以前便罢,如今身份变了,看不透就意味着无法掌控,这便是猜忌和忌惮的开始,古来多少功高盖主的臣子,皆没什么好下场,皇权最是充满了兔死狗烹的悲剧。
“果然是红颜祸水啊~”官家一只手搭在龙案的一个敞开的劄子上,正是一本参中书令以美色笼络当朝殿下的劄子,而美色,指的就是尤枝枝。
官家再次抬眸,温和的目光转瞬被狠绝替代,“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此话一出,东方溯终是站不住了,他撂袍跪下,“官家三思。”
官家看着跪在面前的中书令,神色缓和许多,方才心中的不快与捉摸不定也消了大半,不管是谁,只要有弱点就不足为惧。
就在殿内两项较量微妙地变化之时,昙花又大喊道,“儿臣请求见父皇。”
并非是昙花鲁莽,他只是过于着急,他怕尤枝枝真的被东方溯抢了去。
想稳扎稳打压东方溯一头的官家,被自己儿子的乱叫扰了思绪,气不打一处来,叫来刘公公,“脊杖十。让他消停点!不然真这就下令斩了尤枝枝。”
刘公公退下后,也就是这样一个空挡,东方溯重新有了思量。
如此短的时间,官家反复在强调尤枝枝的生死问题,看似是喝止昙花,实则是对自己的敲打,官家肯定不会允许尤枝枝进宫,尤其在自己表露出自己对尤枝枝关系亲厚之后,他更不会杀了尤枝枝,因为尤枝枝是他的软肋,
杀了她,自己就无法被掌控。
也许,今晚就要做出决定了。
官家要留给儿子一个稳当的朝政,最大的障碍不就是自己嘛!
“官家息怒。”东方溯跪了一会,身上已然有些乏,可他仍挺直了腰杆,不露一点怯意,嗓音一贯地沉稳清冽,
“官家,如果杀了枝儿,只会让殿下更加怨恨您,在微臣府上时,枝儿对殿下照顾有加,殿下因此也愿意重新开口说话,回京都接任大统。如若贸然杀了枝儿,也会让文武百官和百姓觉得天家无情。”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官家沉声问道,坐上这把龙椅,他何须管什么情谊,他只想知道东方溯为了这个女人能做到哪种地步!
东方溯继续道:“臣请官家封尤枝枝为公主!”
“朕如果不答应呢!”官家上身微微前倾,死死咬住东方溯不放。
东方溯:“臣身体大不如前,朝堂之事力不从心。臣已拟好劄子,奏请官家分设左相、右相,哪日殿下登基,朝堂稳固、社稷清明,这是官家与殿下长久以来共同的夙愿。”
拿过劄子,官家反反复复看着里面言辞恳切的奏请,左相、右相分割了中书令的权力,如此一来,东方溯便被架空了,左相他举荐玉枢,右相暂无人选。
东方溯居然甘愿用自己的权力换取尤枝枝公主的名号。
只赚不赔的买卖。
官家脸色复又温和,笑道,“快把中书令扶起来,赐座赐座。”
他掂量着劄子,将信将疑问,“此劄子当真?”
东方溯沉缓,眼中滚滚风雨湮没于尘,“臣不敢欺君。”
顿了一息,他重道,“只是,臣请官家另外给臣一道密旨。”
*
今日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芬芳怡人,空气中扑面而来的夏意。尤枝枝穿了件茶白毂衣,外罩青白褙子,脸颊和唇畔皆是粉融融的樱色,走动时带着轻轻浅浅的香气,几个月精心调养,整个人仿佛又秾丽了些。
她与东方溯相视一笑,东方溯今日穿了绛红色朝服,庄重整肃,眉宇间压着淡漠的威严,只有向小青梅打了声招呼时显露出片刻的柔和。
“圣旨到了。”他说。
尤枝枝抿了抿唇,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一层冷汗,“可我不知该如何接旨。”
东方溯冷白指节拉起尤枝枝的手,自始至终温润着眼,“我与你同去。”平常的一句话,混上这平和的语调,让人无端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