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活,只要留得半点喘息,人们就能尽可能地把日子过得舒坦,尤其,这个局促的小院里,还有一位女主人。临近中秋,尤枝枝要来了馅料和面,今日非要自己包月饼。
昙花今日被玉枢先生打了手板,斥责他贪玩,心思全在院子里尤枝枝不愉快的声音上,
“哎呀,我的大人,不是这样包的,这样馅料都露出来了。你还是去架起炉子生火吧。”
这波刚息,一会又吵嚷嚷起来,“你会不会生火啊!你还是不要干了,一边凉快去吧,净添乱。”
东方溯从小到大似是没受过这样的嫌弃,轻咳了两声,语气里明显透着不悦和威胁,“尤枝枝!你想造反嘛!”
“说你两句你就不乐意了!”尤枝枝比他更生气呢,小嘴撅得仿佛能挂瓶酱油,“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中书令嘛,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只能和我们一样都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出不去!”
“你以为我出不去!”东方溯被气笑了,压着薄薄的怒。昙花听着心惊肉跳,要打起来,尤枝枝可赚不着便宜,虽说东方溯现在身体羸弱,可将养了这些日子,肯定恢复了一些,再者,他可是男子,怎样也比尤枝枝有力气。
昙花跃过窗户看了一眼,尤枝枝正叉着腰,虽是矮了一头多,仍高昂着头,气势薄薄地顶撞回去,“你就是出不去,否则,今晚的灯会你带我出去看。”
“先生,我出去看看。”昙花听着尤枝枝寸步不让的架势,哪里还坐得住啊!
他刚起身肩头就压上了一把戒尺,“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我姐受欺负了怎么办?”昙花义正言辞道,手心刚挨的板子还疼着,可他姐也不能不管。
玉枢用戒尺的重量把昙花压回座位上,又在书桌上狠狠甩了一记戒尺,声音肃穆,“坐正!”
他也朝窗外瞧了一眼,忧心道,“尤姑娘是会吃亏的人嘛,我倒是怕大人气出个好歹。”
屋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同样被这一声清脆的戒尺喝住,尤枝枝转身朝屋里走,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东方溯拉住了。
他身形随着尤枝枝走路的惯力一晃,“你做什么去!”
“你没听见戒尺声吗?昙花早晨刚被打过,手掌肿成馒头了,我要去告诉玉枢先生别再打了。”
一屋一外,姐弟俩心心念念忧心的只有对方。
东方溯拉着她不放,声音低压且无情,“既然请了先生,自然要放心。”
“敢情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尤枝枝轻松甩开手,两层怒意叠加在一起,说话又直又冲。
东方溯踏前一步,将尤枝枝两个沾了面粉的手放进手里,目光柔和地落在她圆润隆起的肚子上,“我当然更担心你。”
他这个样子太骇人。
尤枝枝逃命似的挣脱出来,退后一步,“这是我的孩子,跟你没关系。”
东方溯双唇紧抿,清冷的笑容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压迫感,“你确定嘛!你别忘了,我既然没有身死,你的卖身契就还压在中书令府的库箱里,你,还是我的人。而她,是除夕那晚……”
尤枝枝咬着唇半天不语,真是可恶,他怎么就没被毒死呢!
可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又退了两步才挑衅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肚子里娃娃是你的呢!”
闻言,东方溯晴日带暖的神情忽得阴云密布,咬字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肚子里的娃娃不是你的。”
一句话如千万斤重锤敲在东方溯胸口,竟闷出一大口血,重重地咳起来,玉枢从屋内夺门而出,扶着东方溯坐下,往他嘴里塞了粒药,
“大人,调息,调息,切莫动怒,调息。”
昙花也跟了出来,他跑到尤枝枝面前,关切问道,“姐,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东方溯渐渐平复下心绪,“我哪敢拿她怎样!”
这话听着怎么还委屈上了?
玉枢向尤枝枝行了个大礼,“尤姑娘请高抬贵手,大人这些时日静心将养,身子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可否请尤姑娘不要再气大人?”
尤枝枝自然是不听的,她还委屈呢!
“是他先惹我的,我可怀着身孕呢!”尤枝枝可怜兮兮地垂头看着肚子。
余光扫见昙花左手掌的红肿,又立马换了颜色,“不过,看在先生教我家昙花的份上,我听你的。只要他不惹我,我就不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