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穗一脸诧异,站在摆满胭脂面膏的梳妆台前不知所措。
真正不知所措的还在后面。
然而接下来,她在银镜中看到了身后冒出来的清冽身影,闻昭穗登时一慌,似是栽倒般地坐在了绣墩上。
背对银镜,面对久别重逢的人。
好像也不算太久。
他身着玄色蟒纹锦袍,鎏金发冠,褐色的眸子很暗,凌厉的五官带着记忆中的样子,多了久居上位的矜贵与戾气。他如今身量更加修长,比闻昭穗高出不少。周身是无法忽略的压迫感,似玉面凉薄的判官,在触及闻昭穗时又尽数消散了去。
殿内的其他人不知何时全部退了下去,一片安静,闻昭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郡主……怎的如此惊慌?”池弋珂停顿在郡主二字,慢悠悠道。抬手虚扶了她。
未等闻昭穗抬眼,池弋珂便一膝跪地,锦袍沾染尘埃,随即抬头看闻昭穗。他之前在轮椅上也是这样看她的,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带着弧线的洁白下颌,微翘的眼睫,灵动乌眸垂下。
在外残忍狠戾的太子、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此时很是自然地单膝跪在闻昭穗面前,眉梢微扬。
闻昭穗被他直勾勾盯着,别开了脸,“你起来,别挡在这儿。”
“我让郡主不高兴了么?”他的手划过闻昭穗小臂,轻轻摩挲着她手指的关节,认真问道。
闻昭穗余光落在他袖口的蟒纹,脑海里猛然划过一事,她蓦地紧紧反握住池弋珂的手,身子前倾,声音急切:“殿下,我爹爹没有叛变,他不可能叛变的!你不要听那些谗言,不要……”
“我知道。”他直接环住了闻昭穗,将头枕在她膝上,闻到了久违的栀子香。清冷声色也变得缱绻:“郡主就没有其他的事对我说么?”
闻昭穗身子一僵,感受到他的臂弯贴在自己腰际,触觉发烫,她伸手推了推池弋珂,强撑道:“非礼勿动,我还没答应做你的太子妃。”
池弋珂向后一拽,闻昭穗猝不及防直接落到了他怀里。池弋珂也不顾形象坐在了地上,衣袍跌落在地,他的手扣在闻昭穗腰间,鼻梁贴在闻昭穗颈侧,声音发闷带着委屈:
“郡主可怜过我那么多回,为何就不能再可怜我一回?”
不容抗拒的强势姿态与极其卑微的央求同时进行,竟有一丝诡异的和谐。闻昭穗坐在他腿上,独属于男子的龙脑香铺天盖地而来,狠狠攫住了她。
“这关可怜不可怜什么事?”闻昭穗头脑发晕,手肘下意识抵在他胸膛,眼睛瞪大。
脖颈温热,呼吸流转,就像是献祭给吸血鬼最可口的佳肴。
她感受到池弋珂胸膛微微震动,这有什么好笑的?
下一瞬闻昭穗手里就多出了把镶嵌红宝石的华丽匕首,刀鞘泛着冷光。
“唔,郡主不喜欢的话,杀了我就行了。这把匕首虽不好看,但还算锋利,不会叫你费力。”他略带嫌弃地瞥了眼匕首,又弯腰将下巴随意搁在闻昭穗肩膀,神态放松,像只慵懒的大猫。
“穗穗别怕,杀了我之后会有暗卫送你出宫,不会有事的。”他扣在闻昭穗腰侧的手环着她,轻拍闻昭穗后背。
闻昭穗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呆呆地望着手中匕首,又难以置信地偏过头看池弋珂。
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就知道,穗穗舍不得。”他心满意足地喟叹,恍若世间最幸福之人,随后将闻昭穗抱起,放在了妆台前的桌案。
闻昭穗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摆放整齐的胭脂水粉被他扫到了地上,闻昭穗耳边传来清脆声响。
池弋珂双手撑在她身侧,玩味地垂头看她,眼中柔软又复杂。他往前倾身,闻昭穗往后挪,直到脊背抵到了镜面,她哭笑不得。
怎么和猫捉耗子一样?
“我、我不想杀你,你放我下来!”闻昭穗语调慌张,眼底仍是一片澄澈的不解。
“郡主不要这般看我,我会不忍心的。”
不忍心什么?
再见池弋珂,她有很多很多话想问他,可他想要干什么?
闻昭穗还没问出口,眼前就被系上了一条朦胧的丝帕,淡淡的艾香萦绕。
“这样就好了。”
他一手将闻昭穗试图扒拉开丝帕的手箍在她背后,另一只手托在闻昭穗脑后,以防她的头磕碰到镜子。
于是在闻昭穗还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他到底想做什么”的迷茫中时,触感又变得灵敏,她感受着池弋柯气息靠近,洒在肩窝,痒痒的。她不禁缩了下脖子,因着视线不清,脸颊不小心撞到了池弋柯鼻尖。闻昭穗再次一僵。
事情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