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人非要闹到如此地步吗?污蔑二品大员,私自围困诰命,就不怕圣上的旨意头一个便是治你的罪吗?”闻昭穗沉了脸,身上竟透出隐隐的威压。
冯知府眼睛一眯,本就不大的眼化成一条缝隙。奇了怪了,他方才竟差点被这小郡主唬住。
他再次板起脸,带了些幸灾乐祸:“到时候如何下官可揣摩不得,但下官知道一件事,倘若不小心使得罪臣家眷脱身,那我这知府的罪责可就大了。老夫人,您说是吗?”
“你这公报私仇的昏——”闻钊气急,正待发作,被老太太打住。
“钊儿,稳重。为这些个腌臜事破口大骂,那便是你自甘与之为伍了。”老太太沉声,面上不显喜怒,“既然冯大人固执己见,那便劳烦你守在我们府外等一个是非分明了。钊儿,扶我回去。”
老太太都发话了,外头又是一片狼藉景象,闻府的几人自然也就跟着陆陆续续回府了。小厮愤愤不平地落下门栓,在里面锁了两回。
“堂姊,咱们府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今晚就让冯知府得了便宜还卖乖?呸!一想起他那张嘴脸我就倒胃口,恨不得将晚膳都吐出来。”闻龄玉走在闻昭穗身侧,为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封在府里很是郁闷。
“那狗官这回是好不容易逮了由头要压闻家,再说了,你没听出来他是在给咱们下套吗?”闻昭穗因书信一事心烦意乱,说话的语气也算不上好。
时间仓促她看不清楚,那狗官却一副生怕她要销毁证据的模样,急急忙忙又收了回去。
“啊,什么套?”
“他们官军人数众多,我们本家还未反应过来,一时也来不了人。若是今晚引起冲突,就凭我们府上那些护院家丁,吃亏的还是我们。不仅吃亏,还会遂了冯知府的愿落下个反抗官府、心虚包庇的名头。我们今日先让一步,他日证得清白,我就等着看那狗官跪着给我爹赔罪。可我爹……”闻昭穗话没说完,声音低了下去。
如今又在哪里呢?还平安吗?闻昭穗不敢继续想。
一只骨骼突出的手拉住了闻昭穗的手,老太太的掌心温和,“还是昭穗丫头看得清,你堂兄真应当多学着点,逞一时意气有何用处?目光长远着点。”
“老婆子看别的不准,儿孙之事心里还是有数的。说你爹叛变,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书信印信皆能造假,只有人是活的、是真的,且等上一段日子,尘埃自会落定。你且先回去安抚安抚你娘,沁如所经风浪太少,遇事还没她闺女镇定。”祖母的话令人安定,闻昭穗回握住她的手。
“祖母……我爹真的会无事吗?”闻昭穗喃喃。
“怎么不会?你爹啊打仗打得凶猛起来什么都忘了,和你祖父一个样。兵行险着,做了将军过得也还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哪里能一路顺风顺水?若是绕到什么荒山野岭里,莫说一个月,三个月不来信也是有的。你爹是个惜命的,何况你和你娘还都在这儿等着他,阎王也收不去他。”老太太缓缓道,目光却落在前面的盆景。
“祖母,祖父当年出征时也会突然断了家书吗?”闻昭穗试图通过找寻前辈经验来让自己安心。
“祖母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当时和你娘的反应差不离,或许还要更揪心。后来你祖父也都回来了,没缺胳膊也没少腿,渐渐便习惯了。昭穗丫头日后可别再嫁个武将,年轻时提心吊胆得很,别遭那罪……”
天色全黑,星辉被盖住,闻昭穗回了自己院落。
直愣愣躺在榻上许久也睡不着,她看着窗户纸从暗色变为浅色,再到白色。还是一夜未眠。
“郡主睡得不稳,眼下青黑还是遮一遮吧,不然就太明显了。”第二日,半夏心疼道。
“不用了,左右我也不出门。”
第三日。
闻昭穗倒是睡了大半个晚上,梦境混沌。一会儿是爹爹战死沙场的白幡送灵,纸钱散落在地。一会儿又转换为东宫的满目大红,锣鼓喧天地迎来女主人,不是她。
闻昭穗醒来时发现自己眼角还印了泪痕,她抱膝坐在榻中央发怔,随后慢慢抱住了自己。
第四日。
府外官兵还未撤去,爹爹仍没有音讯,谣言甚嚣尘上,冯知府趾高气昂。只是那冯仲鹏悄悄扒着后门找她,从门缝里直白求了亲,瞪着一双憨厚大眼说日后一定会对她好。
还说……祸不及外嫁女。
第五日。
“圣旨到——”
宫里来的公公细声细气,一旨读罢,冯知府石化当场、冷汗飕飕直冒。
“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长宁郡主闻氏,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闲内正,淑问外宣,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寔惟朝典。可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