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穗确实留下了印象。
她的大表哥,可能脑子确实有点不好使,大冬天穿夏衣,冷热都分辨不出来,还傻兮兮拿个扇子。
阿娘之前怎么会把田庄交给这样的人?
“嗯。”闻昭穗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个脑子不好的人多废话。
“表妹且稍等,你外头这件大氅怎的脱了细线?前堂熙熙攘攘,表妹这般过去这可不成。”方夔一口一个表妹叫得亲热,走到闻昭穗面前,刚好挡住了她视线。
“夔儿说的有理,你表兄也是关心你。只是舅母现下还要赶去前厅主持宴饮,估计不能亲领你去缝补衣衫,刚好夔儿来了,那你便带着郡主去绣娘那里稍作歇息好了。”殷惠春自顾自道,托起闻昭穗小臂拍了拍她手背,说得周全。
方夔眼睛一挑,“不麻烦的,表妹跟我来就是。快些修补完,咱们也不至于耽误了宴席。”
表妹被崔修远退婚不久心中难免落寞,有了不短的单独相处时间,他再体贴关怀用尽,就不信闻昭穗不动容!目中有佳人,脑中想到此,方夔觉得受些冻也值当了。
他的确很自信,自信地令人作呕。
闻昭穗眸色淡淡,直接将手臂从殷惠春手中抽出。这俩人一唱一和说着双簧,半夏站在后面听得迷迷糊糊,她又岂能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刚见面就原形毕露,还平白毁损了她一件好衣裳,闻昭穗心里厌烦,面上不耐。
“不劳舅母与表兄忧心,半夏——”闻昭穗轻唤。
“郡主有何吩咐?”半夏被点到,快速走到闻昭穗身侧,挡了挡方夔。
她觉得方夔看郡主的眼神奇奇怪怪。
闻昭穗问她:“带匕首了吧?”
“在这儿,郡主。”半夏不问缘由,执行力很强地递上。
作为有些身手的贴身侍女,回了将军府后,半夏随闻昭穗外出时软鞭和匕首都是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闻昭穗这话,方夔愣住,脸色更白,“表妹你这是做什么?刀子锋利,还是快快放下吧!”
不是,一个姑娘家,拿个刀子作甚?
事情怎么朝着预料不及的方向发展了?
“还不快听你表兄的,将刀子收起来!”殷惠春一时情急,在府中做大做惯了,便对小一辈的闻昭穗脱口而出。
闻昭穗充耳不闻,只是拿起匕首时故意在两人脸前晃了晃,匕首反射出银光,殷惠春与方夔下意识后退一步。
闻昭穗随即收回匕首,在大氅边缘勾了一下,那跳出来的银线便被利落斩断,掉在石子路上。外衫上的脱线被解决了,只留下一处极其细微的空缺,再看不出什么瑕疵了。
“你们僭越了。”她将匕首收回刀鞘,声音带着训斥。
无品级加身之人,一而再再而三阻拦郡主,且不说理由,光从行为来看就是逾矩。虽说亲眷之间不太计较这些,但闻昭穗就还偏要把它摆到明面上。
她行事自有一套规矩,侍女对自己忠心耿耿,闻昭穗便亲手给素馨半夏做吃食,无关乎礼节尊卑。但就算是亲戚长辈,若是窝藏不善算计自己,她必然也不会叫他们好看。
半夏眼瞧着,郡主温和的善意逐渐开始显露出锋芒,在纸迷金醉的洛邑,明亮灼人。
“昭穗这又是说得哪里话?舅母并非此意,就是提醒两句。都是自家人,不至于说这种重话让舅母寒心啊。”殷惠春面子挂不住,嘴上犹自拉亲戚的身份做挡箭牌。
她这外甥女刚才仅仅说了一句话,竟蓦地有些高位者凛然不可侵的意味,唬得她一愣。随即安慰自己是错觉,一个娇养出来的小姑娘罢了。
“表妹怎的如此见外?兄长还不是怕你一人在府里转得迷了路。”方夔也反应过来,抬手就要碰触到闻昭穗衣袖。
半夏眉一皱,正要把他推开,却被闻昭穗眼神制止。
见闻昭穗没回避,方夔刚刚被吓到的心绪又被得意覆盖:果然,表妹也就是嘴上说说,实际行动并不排斥他,没准儿还想跟他走得更近些。
结果在拉到闻昭穗衣袖的下一刻,就被她指名道姓扬了声音喝道:“方夔,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礼义廉耻?”
再下一瞬就看到了刚离去又复返的方沁如等人,而方沁如正难以置信地朝这儿看来。
“你们做什么!”
“阿穗无事吧?”她随后疾步走来,径直忽略殷惠春与方夔。
方沁如走了没多远,发现闻昭穗没了影子,心里疑惑,故而走回来找寻。朱迎嫚她们又不可能放着诰命夫人和郡主不管,自然也都跟了来。没想到便看见殷惠春和方夔一左一右拦在闻昭穗前面,方夔的手还拽着闻昭穗袖子不放,而闻昭穗脸上又惊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