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向爹娘闹着讨奶茶饮子, 排队的姑娘们嘀嘀咕咕叙话打发时辰, 铺子内的伙计丫鬟来来往往, 接下一杯又一杯奶茶生意。她蓄意的冷嘲热讽湮没在了热闹的人声中。
所以,王媵嫆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而且因心中挂念账簿, 王媵嫆走得目不斜视, 连昔日同窗也没看见。
孙箬仪脸上顿时挂不住, 眉头即将拧成一团。而王媵嫆就站在不远处柜台背对他们, 对身后众人无知无觉,这又令孙箬仪诧异和不满。
试想从前一直默默跟在你身后之辈,头都没抬过几回, 只亦步亦趋地跟着。突然间结识了更加位高权重之人, 再见面竟昂首挺胸, 完全将你无视而过。孙箬仪想不通, 明明还是那个其貌不扬的王媵嫆,怎么就好似变了个人。
居然还无视自己?
此时的王媵嫆在她心里已经被描绘成了心思深沉弯绕的人,就差反咬一口自己了。不得不说,许多人在不发话的时候,脑海里已然徒自落幕了一场大戏。
李弘明显感觉到身前孙箬仪的不虞,眼珠子咕溜溜一转,大刺刺走上前出头:“我说这位王家小姐,出门在外不比家中有父母弟兄惯着,还是要讲些规矩道理的吧?”
孙箬仪再次开口难免掉价,刚好给了他强词夺理……不是,以理服人的机会。
王媵嫆让掌柜先去处理下外头排队混乱的情状,转头就见一个还没自己高的少年说话痞里痞气,瞧着虽眼熟但更多是莫名其妙:“你是谁?”
这人才是更不讲道理的那个吧?
“他是谁不打紧,只是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媵嫆你如今怎么如此不讲规矩?”孙箬仪走过来,面露同情:“若是没喝过奶茶实在想尝尝,我也可将会员暂且借给你一回。哦,你估计还不知道吧?燕归来今日出了栗子奶茶的新饮子,里面不仅有碾好的栗子泥还有那麻薯,前七日只卖给会员,寻常客官怕是拿再多银钱都买不着。”
燕归来的东家真是有法子,这会员制某种程度上大大满足了孙箬仪的虚荣心,并且还能用来笑话王媵嫆,孙箬仪在看轻王媵嫆后,又紧接着在心底为燕归来叫了句好。
她能最快喝到最新味道的奶茶,王媵嫆能吗?
按理说当王媵嫆走到柜台和掌柜交谈时,孙箬仪等人就该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可也许是她太过自信,又或许对王媵嫆之前平庸的性情资质有些了解,便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就算王媵嫆不久前提到过铺面一事,又怎可能是永兴坊现在火得一塌糊涂的燕归来?
诶,你喝过燕归来的奶茶吗?办到会员了吗?听说连庆阳公主和池世子都专门过来买呢!
——上述已成为许多人茶余饭后的日常话题。
有人猜测是如会仙楼这类大酒楼想要开拓路子,便尝试起经营零星散落在坊市的铺子。奶茶这样新颖味美、又能不断推陈出新的奇妙饮子,一定是富有经验的掌厨才能配出。
“你说你是会员?”王媵嫆起先听得迷糊,听完又不禁想笑,孙箬仪这是不知情给自己添了进账啊。
这话落在孙箬仪耳中又是另一种意思,羡慕了吧?她随即开口:“正是,你也不必失落,顾念到之前同在国子监的情谊,我可以帮你买。”
“不用你费事,我……”王媵嫆开了口,她是东家之一,自然不用承她刻意的施舍。
只是她就算跟着闻昭穗做了些事,性情底子还是温和的,一时做不到完全改变,故而就连反驳也并未带有太多棱角,更像是平和地与对方讲理。
栗子香味在初冬的薄雾中升腾,混合奶香,从铺子后厨飘到前面,醇厚甜美,仿佛柔软的钩子,勾着人去不自觉想象燕归来今日的新品到底是何模样。
这也是闻昭穗当初让他们弄半开放式后厨的目的。
“还是孙姐姐有肚量,被旁人不由分说抢了先还愿意帮忙,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人不领情。”李弘觑了觑孙箬仪逐渐转晴的脸色,又打量了下对面的王媵嫆,打断她还未完的话:
“王家姐姐还是少喝些甜饮子罢,容易发福变圆,省得日后说亲的媒人更犯愁,又如何为爹娘分忧?”
小少年笑得恶劣,觉得自己只是说了大实话。女子身量纤细、柔柔弱弱才好看,不然怎能有男子青睐?还是要落个被挑剩下的命。
“你——胡说什么?”王媵嫆胸腔涨闷,脸颊被气得透出红晕。
孙箬仪嘴上斥责,实则眼带赞同慢悠悠道:“李弘,休要无礼,还不快向媵嫆赔罪。”
“我胡言乱语,给王家姐姐赔个不是。”李弘笑嘻嘻抱了下拳,并不在意。
“他年岁小,说话心直口快,你不用放在心上。”孙箬仪对王媵嫆道。今日的玩笑也开了,当个乐子笑一笑就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