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宫女腹诽:那是,娘娘您就快把开在殿外的宴饮都躲完了!
待宫人将花圃旁的石桌擦净,又在石凳垫上了软垫,闻昭穗和容妃方落座。
“刘公公,把食盒拿来罢。”闻昭穗朝不远处的刘公公招招手,刘公公应了一声后走近,将双层食盒放在了石桌中央。
乳香和酒酿香味交织,上面飘着或片状或丝状的鸡蛋花,枸杞与黑芝麻丰富了表面的色泽。
容妃喝之前先用瓷勺搅动了两下,发现下面除去酒酿中的江米,还有核桃碎、花生碎与葡萄干,对闻昭穗道:“你这醪糟,说是饮子有些太稠,说是粥羹又不像。闻起来当真香甜,是加了牛乳的缘故?”
“除去牛乳,我还放了点糖,娘娘就当它是道点心好了。”闻昭穗莞尔。
“好,本宫且喝一喝你所说的点心。”容妃的肤色在和煦阳光下更为剔透,她舀了一勺连汤带料的醪糟。
奶香醇厚而浓郁,柔柔地流淌在舌尖,混合酒酿的芳香,味道新奇而香甜。葡萄干在温热的醪糟中被泡得软和,酸甜可口。若是只到这里,顶多是新鲜些的甜饮子,但随之而来的是别样的坚果香。
鸡蛋滑嫩无比,包裹着微脆的核桃碎与花生碎,鸡蛋花入口即化,坚果碎在唇齿留香,清甜的牛乳醪糟又多了一层厚实之感。最后是绵软的江米,内里浸着酒曲清香。
如同寒冬里一个暖醉人心的梦境。
喝完了小半碗,容妃觉着自己的身子比今日的阳光还要暖些。
轻风吹拂,花枝小小地摇晃了一下,一派风和日丽。在清新自然的环境当中,容妃觉着心绪也舒畅了不少,如此看来,偶尔在殿外吃点东西也还不错。
她正要开口,却见闻昭穗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眼睛也一眨不眨。
“郡主在看什么?”容妃支着下颌闲闲问道,又拿了块桂花糕,并未回头。
“那不是……林嫔吗?”
--------------------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诗经》
第76章 清汤牛腩面
===========================
两个侍卫和一个侍女紧密护起的范围内, 林嫔蓦地定在原地,杏眼笼着层震惊与哀戚。
闻昭穗与这位娘娘有过一面之缘,那回是在暗处悄然看了眼,林嫔当时怒容未减, 显得有些凌厉。而此时, 她哀哀的神情仿佛能穿过中间的小亭、太湖石, 投向这里。
她好像真的很难过。
“林嫔?”容妃犹豫着重复了声,侧头看去,林嫔已经背过身走了。
按理说嫔位见到妃位,就算隔着不近的距离也要上前行礼问安,以示尊卑有序。可林嫔却丝毫不顾忌这些便离开了, 她身边的侍从也习以为常, 只是寸步不离地跟随, 既像保护又像束缚。
这回轮到容妃诧异了, 并不是因林嫔无视行礼问安的规矩, 而是……
“本宫记得那两个侍卫, 是之前秋猎时陛下的近身侍卫,据说还是暗卫出身, 武力深厚莫测。如今竟被拨到宫妃身边了?”
只能是那位亲自拨去的人。
“这样一看, 林嫔娘娘很得圣上喜爱吧?可又为何会在冷宫过了那些时日……”闻昭穗用帕子擦擦嘴角的糕点屑, 望着林嫔消失的方向欲言又止。
“本宫也许久未见过她了, 你在宫里才半年,应是不知晓之前的事,林嫔她也是个可怜人。至于她为何进了冷宫, 本宫也不清楚, 只记得当时太后动了大怒。”
容妃看着清高, 实则性子直爽, 别人都说入宫伴君是泼天的福气,她却在闻昭穗面前说林嫔是个可怜的。
闻昭穗环顾了一圈,确认宫人们离得有些距离,听不清她们交谈,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娘娘此话又从何说起?”
“说来话长。”容妃眯了下眼,抬手抚了抚累丝嵌玉耳珰,“对了,本宫的头发可有被风吹乱?”
这可是侍女编了两炷香的燕尾髻,吃个东西把发髻弄歪就不值当了。
“没有,娘娘的发髻好看着呢!繁而不乱,是极细致的。”闻昭穗由衷赞美。
容妃听罢满了意,捡起刚才林嫔的话头说了下去。
正如她方才所言,多年前的事着实有些复杂。原主那时年纪很小又不记事,所以此时闻昭穗说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更重要的在于,它并非数量上繁复,而是人情上的无可奈何。闻昭穗听得感慨,连回到清居殿后揉面时还忍不住回想。
林致原本是江南女子,因父亲升迁调任为京官,才跟随着来了洛邑。林家是京城新贵,脚跟尚未站稳,而林致又是庶出的姑娘,在显贵遍布的洛邑,议亲时自然占不了太多优势。
好在林致虽为庶出,生父与嫡母却也不曾薄待了她,是以养成了娇俏聪慧的性情,一来京城就结交到了不少闺阁好友。由于不是嫡出小姐,府中并未在她身上寄予厚望,只觉着她嫁个一般的寒门士子即可,也没有花费过多时间请女夫子教导与她。林致得以时常出门游玩,连赌坊的摇骰子都试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