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从他手里抽走文件夹,翻过几页,最后在姓名一行里停顿,写着:温霁。
他盯着那一页看,审讯员了然,说:“这位温小姐还没审,您要亲自来?”
“吧嗒”
文件夹被递了回去,他问:“孩子在哪?”
“保温箱。”
男人喉结滚了两下,拇指指腹碾过中指,烟瘾又犯了,他说:“你们去审。”
“成。”
“查一下孩子他爸。”
这句话利刀磨石,刺耳低哑。
保温箱里的小婴儿举着肉肉的小手,干净又粉白,右下角贴了一个名牌,性别女。
女孩。
是个女孩。
这么小,怀胎也要十个月才能生。
那就是一年前,博士在读的时候。
这时有护士过来,看到男人温和地问:“是宝宝家属吗?现在宝宝的妈妈正在接受审讯,需要等她出来才能让你们带走哦。”
“情况怎么样?”
护士听出他嗓音里的艰涩,宽慰道:“各项指标正常,您别担心,是个很乖的宝宝。”
张初越拢紧的五指松了又紧,青筋攀在手背上狰狞,说出来的话尽量压低:“请问这有便利店吗?”
“有的,在一楼出门左拐,亮蓝色灯牌的地方。”
剃须刀被从货架上抽走,洁面皂,纸巾两包,一一刷过收银机。
洗手间的镜子前水龙头哗哗流过,刀片并不是张初越惯用的那款,他剃得从未有过的仔细,缓慢。
细腻泡沫打湿又流走。
温霁擦干净指尖上的水珠,把尿检管拿回检验窗口。
“护士你好,请问这儿有商店吗?”
“有的,在一楼出门左拐,亮蓝色灯牌的地方。”
温霁微微一笑,下楼往商店过去,买了包纸巾,身上还有血腥味,她需要洗个澡,但日用品都在船上,在报告没出来之前,她得留在这里等结果。
指尖在日用品区划过时,忽然让亮面的纸盒引去注意。
她还记得张初越的喜好,挑的是弹性最强,套身最薄的那款,三个加的大号。
以前都是他掏的钱。
温霁出国后跟一对白人老夫妇生活在一起,见识西方夫妻的生活模式,经济共同平分承担,对爱人会热烈地直接表达,毫无负担地快乐。
电梯前等了许多人,温霁不占资源,往安全通道上走,手去摸电话,给喜儿打过去:“毛巾给你买到了,那里只有干净的病号服卖,你勉强穿个蓝白条纹衫吧。”
边说边往楼上走,忽然鼻尖嗅到一股烟味,仰头,看见几级台阶的拐角平台处,立了道高大肃穆的长身。
窗户投来月影,暖黄的灯罩在头顶,温霁心脏在踩楼梯的时候砰砰砰砰地跳动。
现在要窒息而去。
楼梯灯在寂静的分秒里熄灭,温霁两条腿在颤。
像坐在他身上时,被狂颠到离魂索魄那样的颤,那会黑夜罩住了她,把矜持全都脱掉,只管与他一起神驰攀峰。
“头儿。”
防盗门被猝然推开,温霁心脏陡地一赫,整个人恨不得立马藏起来,连同她那些见不得光的羞耻也全都在光里藏起来。
“温小姐说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
有烟蒂被碾在指腹里碎落的声音。
灼灼滚烫,下属继续道:“体检报告出来了没问题,她说要坐过来的船艇回星月邮轮。”
这么急着走,明知道他在这儿还要走。
张初越掀门,丢了句话:“那就不妨碍她的公民自由权。”
温霁脚下的高跟鞋忙往上走,哒哒哒却追不上,这时跟在后面推门进去的审讯员看到她,微微一讶,然后笑:“温小姐,现在您可以和您朋友回去了。”
“我要找张初越。”
他干什么看到她不过来!
“请问您是他的?”
“太太!”
审讯员一听,顿时笑了,温霁在他的笑声里皱眉,听见他说:“温小姐,一年里要来认我们上级太太的姑娘没一千也有八百,一开始我们还义愤填膺,到底谁这么狠心能做到始乱终弃,后来发现都是追求者,抱歉啊,这个真不方便,船已经在埠口了,有人会送你们回去。”
温霁听到他这番话里的信息量,没一千也有八百?
还只是一年!
她天天戴婚戒,他追求者天天逮!
她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转身哒哒哒往楼下跑。
审讯员见怪不怪地往里走,看到同事正在跟张初越汇报,走过去调侃:“头儿,你真是魅力无边啊,刚刚那大美女说是你的太太,追人也不打听一下,您都离婚了,哪儿来的太太,多冒昧啊!”
张初越视线一顿,瞳仁蓦地转向他。
“嘟嘟嘟嘟嘟~”
防风衣里的手机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