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铭从后面牵住他:“阿年在的,没有死。”
“你别走......”蔡言生眼睛红了,喃喃自语,病态得仿佛深深陷入某种回忆的漩涡里,就好像他们正在深入毒贩窝点执行任务那样,“阿年,毒贩很狡猾,你要跟着我,等我指挥你再行动,不要一个人冲前......”
“好,”李枫铭叹气,只得从后面绕上来,紧紧牵着蔡言生,轻轻唤他,就像他们还年轻的时候一样,中气十足,“蔡支,保证完成任务!”
早就不是蔡支了,蔡言生因伤痛脱了警服,但李枫铭还是很配合地喊他蔡支——幸亏农村人少,山里很安静,不然这两人估计得被当成中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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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我们先烧水,然后洗个澡,洗完澡就吃饭。”李枫铭耐心地说。
蔡言生手里抓着一把茼蒿,傻傻地笑,然后点头。
他们走得很慢,李枫铭看蔡言生走不动,于是蹲下来,用逗小孩的语气大喊:“快,骑大马!”
蔡言生反应了十几秒,慢慢处理李枫铭说的话。
李枫铭把他背起来,蔡言生一只手紧紧抓着茼蒿,一只手紧紧抓住李枫铭的衣领:“阿年。”
就这么叫了阿年一路,也不知道在那儿喃喃些什么。
在别人眼里,蔡言生是个随时都可能发狂伤人的疯子,需要被管控。
李枫铭眼里,他是这世界上最好也最值得被人珍惜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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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有个任务是抓捕一个伪装成水果摊老板的毒贩。
李枫铭那时候还和蔡言生一起乔装打扮成路人,跟大太阳底下晒着的其他人一样在街面上游荡,手里握着根甘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蔡言生脑子抽了似的非得穿个人字拖在街上啃甘蔗,但这样确实真的与街上游手好闲的无聊大爷们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是个警察。
“我说你就不可以换一种,你买这甘蔗让我怎么吃?”李枫铭戴着个草帽,不断摇着手里的大蒲扇。
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面黏糊糊的,一脚上去,很烫。
蔡言生看他两眼:“局里就这点存货,还是前辈之前买来给伍承善祭祀用的,剩下了这些,你不吃拉倒吧。”
李枫铭:“不是能报销吗,随便买点奶茶可乐啥的,到时候你让人家开发票。非得薅童前辈买给伍队的贡品,你不怕伍队降道雷下来劈死你。”
蔡言生啧一声:“你跟谁俩呢?没大没小。而且你知道报销有多难吗,出个任务还得我自掏腰包,天底下没这样的事儿。”
“那你薅前辈的东西就有理了。”李枫铭说。
蔡言生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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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酷暑,两人坐在公交车站边滚烫的石墩子上,眼神一直盯着那个伪装成水果摊老板的毒贩。
抓人倒是不着急,他们怕打草惊蛇,于是打算缓缓再抓,让对方放松警惕。
李枫铭说渴死了,想去小卖部卖罐可乐,于是蔡言生就把甘蔗的皮全啃掉了,然后给李枫铭递过去。
李枫铭大吃一惊:“蔡支,您不带这么抠搜的,不喝就不喝,还让我吃您口水?我又不指望您给我报销可乐钱,我花自己的钱还不行吗。”
“一会儿‘你’一会儿‘您’,听着都烦,”蔡言生收回手,嫌弃道,“不吃算了,你以为我乐意给你啃皮?我特么嘴都要起水泡了!”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又得在这儿盯着毒贩不让走开,李枫铭没法去小卖部买可乐解渴,嗓子又干得冒火,咬咬牙,一把抓过蔡言生手里的甘蔗:“口水就口水吧,反正都是男的。”
反正是自己战友,不嫌弃。
李枫铭以前当过兵来着,新兵蛋子啥也不懂,食堂打饭不小心多拿了一个馒头,没吃完,又赶着集合,结果因为浪费粮食而被班长训了好久,整个班都被罚着吃泔水外加五公里负重跑,还怕蔡支啃甘蔗皮吗,简直小意思。
甘蔗啃完,耳麦里指挥中心一声令下,两人立马从石墩子上冲去毒贩那边配合自己队友把那人摁在地上,然后给戴上手铐,架进停在外围的警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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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李枫铭才知道,蔡言生挺喜欢甘蔗的。
“我老家种甘蔗。”
李枫铭说,有一次蔡言生在跟一伙嫌疑人交手的时候被嫌疑人的军刺捅了腹部,蔡言生捂着满肚子的血当场倒了下去,李枫铭见状立马去铐嫌疑人。
嫌疑人是抓着了,但蔡言生在医院呆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一直是病假。
李枫铭陪床的时候听他说想吃东西,于是便托人从老家带了新鲜的本地甘蔗,削皮给他送过去。
蔡言生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在你眼里我居然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