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西一见此二人又要卯上了,便一连几声的咳嗽,随即清着嗓子道:“听闻呼月涽与众兄弟确有些不同。”
另三双眼睛,果然齐刷刷地朝他望了过来。
季川西如了愿,便说:“听闻呼月涽极肖其母,是张中原人的脸!”
马蹄声声,马背上的言谈议论,静谧了一会儿。
良久,齐青勾唇,“如此,倒真想会会他。”
陆宣争先恐后地开口道:“那你可得抬棺去见。”
齐青将眼睛眯得更甚,寒声道:“黑炭子长得黑,心也够黑啊!”
陆宣最痛恨别人说他黑,尤其痛恨齐青说他黑,于是就不悦地指着齐青,“恶人先告状,我心若黑,你的心便能化作蛇蝎了!”
季川西叹了口气,别过脸,催马向前,是不想搅和了。
久安在一边敛气屏声地小声劝道:“二位,你们别不是想在行军路上嚷起来吧!若是如此,丢了紫禁卫的脸面不说,军中可要如何看待皇上与赵大人?”
久安难得说了句明白话,二人一听,心下一愣,自觉不能不及小毛孩儿考虑周到,果然偃旗息鼓地双双闭了嘴,改瞪眼了。
袁峥沉默地看着前方,四周的暗红旗帜上刻画的图腾在风中翻飞,猎猎的声响落在他耳中,能化作铁蹄铮铮。
他心里一轮一轮地思虑着如今的战疆形式,心中莫名地被一种张力拉扯着。
老天有眼,让他上了战场。
他默默地攥紧了缰绳,脸上的棱棱角角都冷硬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他在满怀的鼓涨中,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袁时封的一生便是一个武将最称职的一生。历经生死,身经百战。疆场上斗勇,官场上斗智。荣华富贵,刀光剑影,该经受的都经受了,最后死于半百的年纪,还不算英雄迟暮。
在袁峥心里,爹就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将领的缩影,是他此生要身体力行的。
爹去世之后,身死形留,整座袁家的宅子,几乎处处都是他的影子。袁峥在那些影子里郁郁地成长至今,待他终于可以壮大至脱身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战场。
他不想在爹的影子里自惭形愧,他也不愿在爹的影子里消磨年华。
袁峥既想延续父亲,又想强大自己。
战场,对他来说,乃是目下最好的归宿。
不成功便成仁,他觉得哪怕死在那里,对自己都是个交待。
只可惜……
他蓦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久安,看着他像是花朵一般的侧脸。
心想,只是可惜了……
第47章 行至坤南
赵羡率军先过沛城,再行沧州,越度大寮山,于淳宁八年四月初三,至坤南关,与孙宽将军聚首。
赵羡与孙宽乃是旧识,相见时分,自是感慨,继而相谈甚欢。
坤南关已驻有五千人,乃是元烈将军霍骁留下的常驻。营盘之地,已是被开拓得方便。赵羡带兵,是夜便宿营于此。
久安历经一月有余的行军,已有些身心俱疲。
夜里入了供八人起卧的营帐,恨不得一头躺倒。
袁峥在一边脱下身上的甲衣,一边对他说:“如今还是在中原的地界上行军,已是便宜。从明日起,入了北疆,如今的日子,你做梦都求不来。”
袁峥这话不是吓唬久安,乃是确实。之前行军,虽赶路疲惫,但到底只是一字长蛇地沿着大路走,大殷国内亦无需担忧偷袭埋伏。可入了北疆便大有不同,时时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穿行于险地,绝非常人可忍。
久安虚虚地“啊——”了一声,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余人也都面有难色,不过皆不言语,片刻间便一个接一个地躺倒。唯有季川西与齐青还坐在那儿,不过,神色肃然,也是累着的样子。
久安歪歪扭扭地又坐了起来,将身上的负累除了,待只剩单衣的时候,他摸摸索索地半褪了裤子,大腿的肌肤乍一显露,袁峥便脸色发青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压着声音,恶狠狠地问道:“你……你作甚?!”
久安坐在床榻上,抬起了腿,随即将裤子一褪而下,堆到了一边。身上只剩了亵裤与单衣。
分开两条腿,他低头用手去碰大腿内侧的白肉。
袁峥原本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可此刻瞧见了他大腿内结了发红的痂,便立马绷住了脸。那红痂像是两片枫叶似的,对称结在了两条腿根上,一看就知道是骑马给磨的。
久安的两条腿比他的脸还要白嫩,简直是美玉无瑕的意思,几乎不待见丝毫瑕疵。如今结了这么扎眼的两片痂,让人看了只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袁峥走近了一些,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久安向后一退,怪不好意地合了腿,“哟,七爷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