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了搓脸,又恢复了寻常那赖皮赖脸的样子,远远地见到凤果和凤息,挂起笑脸,又欠欠地跑过去了。
看着他飞快的背影,言七七默了默。
果然,不过一会儿,他就捂着被揍青了的脸回来了。
“殿下……”他委屈巴巴地看着言七七:“你就让我代老弈鬼附在崔笜身上吧。”
言七七抽了抽嘴角,没搭理他,只是侧过身看向阵法里崔笜的身体。
马上节目组就要开始直播了,再不让哪个鬼附在崔笜身体里,就来不及了。
但——
她看向柳西川,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皮跳了跳,然后道:“你不可以。”
她又看向孟桃桃,拍板定案:“必须是弈鬼!”
孟桃桃愣了下,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随后在玄天镜上给温明明发了消息,让她带着弈鬼的魂魄上来。
发完消息,她叹了一声,还是忍不住道:“可是,弈鬼真的能做好……”
她的眸光落在崔笜的脸上,那是一张惨白的脸,可他的嘴角却始终衔着一抹纯粹又干净的笑容。
“颜芝……”孟桃桃垂下眼眸,声音低低道:“我骗了她,告诉她崔笜的魂魄还在,她……可以和他再续前缘。”
言七七眼睫颤了颤,却没说什么。
很多时候,一个人不应该有太多执念,人可以有无数个转世,每个转世,是他,又不是他。
可人却总要给他一个念头,这样,他才仿佛能活下去。
颜芝是这样,柳西川也是这样。
他捂着肿得高高的嘴,眼泪汪汪的,“为什么必须是他?”
他擦着眼睛,含糊说着:“他只会下棋,怎么会做好崔笜?他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不像我……”
他吸了下鼻涕,“吾就不一样了,君子六艺,吾无一不通!就是吟诗作对,吾也不差!”
言七七闻言,耸了耸肩,摊手道:“弈鬼痴迷棋艺,日后的崔笜会是个棋界大师,也说不定。”
柳西川一噎,气得眼眶通红,“殿下不讲理!”
言七七歪了歪脑袋,问他:“你都说我是殿下了,既然我是阎王,我为什么要讲理?”
柳西川被她这样子气得哭了出来,“你”个不停,却又不敢大声骂着,最后只得可怜巴巴说:“凤果……凤果的身上有她的味道,她就是她的转世!”
他那鬓边别的簪花已经歪了,头上的冠帽带子飘摇着,让人看着有些恍惚。
“殿下就当行行好,成全我吧!”他哭唧唧地说。
言七七只是敷衍地扯了下唇,随即指尖一动,“啪”的一下,柳西川消失在原地。
孟桃桃按了按额角,只觉耳边终于清净了。
不过……
冥界的众鬼们耳朵可有的受了!
“弈鬼是棋痴不假,但……”言七七轻声一笑:“该还的债,无论何时都要还的。”
真正的崔笜早已经不在了,可那样善良的他不应该背负骂名。
不该是他承受的罪责,也不该由他来背。
既然如此,就让他活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还好好地活着……
而弈鬼……
言七七笑了下,道:“崔笜的母亲要老来得女了,正是他该还债的时候了。”
孟桃桃不由诧异,随即了然一笑。
弈鬼前世因太过痴迷,害得女儿惨死,可他入了冥界之后,却千年不肯投胎,日日只沉迷棋中。
可他又真的毫无愧疚吗?
想到这里,孟桃桃亦笑道:“看来这次,他应不会再像前世那般,沉溺棋艺之中了。”
*
冥界。
被言七七一指头弹回冥界的柳西川正在忘川河边踱着步,气呼呼地一边走,一边疯狂扇扇子。
“既然殿下不让我附崔笜的身,那我就去把弈鬼给毒了!”他眯了眯眼睛,“我让他去人界!”
说干就干,他撸起衣袖,顶着一头散乱的头发、歪斜的大粉花,便朝着弈鬼下棋的地方跑去。
只不过,还没等扒到弈鬼的鬼影,就见温明明带着茫然的弈鬼去了人界,而他……
被黑白无常按在了地上。
“不——”
老黑用勾魂锁敲了敲他脑袋:“就知道你不老实!”
“不可以……”他无望地透过老黑给他打开的玄天镜,看着冥间台的转播。
然后——
他眼睁睁地看着弈鬼被推进了崔笜的身体。
弈鬼——变成了崔笜。
他眼中包着泪,“哇呜”一声就哭出来了,“殿下欺负我,你们也欺负我!你们一起欺负我!”
想当年,他也是临安府响当当的柳家小公子,欢喜他的姑娘从城南排到城北,他的好友见到他,也都要称上一声“小大人”的!
谁让他爹是临安府的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