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在场面上互相举杯致意,听旁人一股脑地恭维战神威武。
但那一日,她瞧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
她端详了片刻,想起来了。
是她曾经在天河边的战场上,遇见过的那个怪人。
当时,他假惺惺地发什么慈悲,偏要救她的手下败将,那些本该被丢在战场上等死的妖魔小兵。
她已经格外宽宥,不与他计较了,他却还站在芦花丛中,认真问她。
“你说天冥两界,为什么总交战不休呢?你领兵打了这么多年,是从未想过,还是不愿去想?”
他说:“他们只想与你我一样,堂堂正正地活在太阳底下。”
那时的她觉得,她没有赏他一剑,已经是十分大度了。
“瞧什么呢?”身边的好友用胳膊肘捅捅她。
她用下巴指了一指,“那是谁?”
“你不认识他呀?”
“我该认识吗?”
在她困惑的目光里,好友笑得贼眉鼠目的。
“要不然说,你常年打仗都打傻了呢。大家都在军中,但只有你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那是初岚仙君,传闻是北海万年冰雪之地,化生的一条小白龙,生性最是清正慈悲,高洁不可亵渎,不知道多少神女都在暗地里打他的主意呢。”
“只不过,他得霁晓神君高看一眼,有些要当成关门弟子的苗头,所以众人都不敢……哎,你干嘛去?”
一个没拉住,迦楼罗已经张开双翼,翩然上前。
那人被她翅膀上的金光晃了一下眼,抬手微微挡了挡,才站定下来,看清她。
“是你?”
“嗯哼。”
她倨傲不恭地应了一声,只挑眉打量他。
原来是条没见过世间丑恶的小白龙啊。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不过,仿佛也没有同僚口中说的那么冰清玉洁,难以近身。
她回想了一下那一日在天河边的情景。
他不是还挺多话的吗。
对面看她两眼,轻声道:“那日你帮了我,其后也未曾对旁人提起,还没来得及谢你。”
被她落在后面的同僚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唯恐天下不乱,大声起哄。
“他竟主动与梵音说话了,要不然说还是战神的面子大呢。”
“那是,多少男仙倾慕我们主帅,每日送到军营门口的书信都够一箩筐,想来这初岚仙君再怎么清高,也不能免俗的。”
“梵音,快些!一举攻下他!”
彼时的梵音,还很年轻气盛,又在战场上待得太久。
让她们一吵闹,只觉得十分没面子。
她看着眼前的人,顽劣之心忽起。
“你知道我的真身是什么吗?”
“金翅迦楼罗,鼎鼎大名,怎能不知。”
“那你有没有听人说过,”她凑近前去,笑得张扬恣意,“迦楼罗是专门吃龙的。”
初岚仙君望着她,胸口微微起伏,脸上都有些红了。
忽地一转身,驾起祥云,飞快地走了。
她只向追上来问东问西的同僚们摊了摊手。
这样好吓唬,又不是她的错。
……
如今再想,梵音隐约觉得,仿佛不是那么一回事。她那句话说得,或许是有些微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此去经年,物非人也非。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一度真心想要迎娶他,他却在迦楼罗族遭祸之时,选择了明哲保身,躲得远远的,连一面也不曾露。
什么慈悲渡世的仙君,也不过是个拜高踩低之辈罢了。
他们二人之间,还是永生永世不要再见面为好。
平白想起这等人,还怪让人不耐烦的。
迦楼罗王深深吐纳了几口气,催着真气在周天流转。
脑海里的景象便变了。
变成另一个人,顶着相同的一张脸。
在妖物用灯火织就的迷境中,他微微笑着,用双臂环住她脖颈,温暖又柔软的身子,轻轻贴近她的胸膛。
她只下意识地将手抬起来一丁点,他便一言不发,将腰身暗暗地往她手底下送。
只隔着一层单薄的中衣,好像随时都……
她猛一皱眉,强行打断了运转的真气,睁开眼来。
眼前还是同一张脸。
“你做什么?”她竟微微向后避了避。
楚岚神色稍显不安,好像疑心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小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尊上打坐时,显得很不宁静,气息也很急,我担心你有事……”
她略略舒了一口气。
没什么,只是蜃楼里妖魔云集,浊气太重了,多少还是影响了她的心神,即便是打坐调息,也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