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二人睡在一起,徐音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翻来覆去,骤然间听到隔壁有声音,似乎是酒盏碰撞的声音。
徐音睡在里面,她本来想下床去瞧瞧,外头的齐萤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梦话:“我也好想……和他共白头啊。”
……不行,她先去探探虚实。
她蹑手蹑脚地蹲下身来到墙边,听墙那一边传来的声音。
那边好像只住了厂督。
徐音屏声静气,心跳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加快。她听见小太监道:“厂督,您还是别喝了,明日风雪交加,不好去找医馆,若是真喝出了毛病……”
“退下。”魏玉似乎在遏抑着怒气,斟酒的声音却不断。
徐音抿了抿唇,又听见小太监道:“那……奴才先退下了。”
“门带上,怕风吹得门作响,”魏玉顿了顿,徐音费了好大力气才听到他在说,“她在睡觉,别吵醒她了。”
徐音脚步一僵,缓缓地站起身来,靠在墙边。房间那一头已然是没了任何声音,灯也熄灭。她带上门,披了件披风,又蹑手蹑脚地下楼去。
门外大雪纷飞,冷得彻骨。徐音冷得浑身都在抖,一张小脸冻得通红,搓了搓手心。她将头发上的簪子取下来,握在手里,泪水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忘掉魏玉吧。
可是她怎么也忘不掉。
她很害怕魏玉又会将她当成牺牲品和诱饵。她是大齐公主的身份已然揭露,岌岌可危。若是魏玉再动些什么手脚把她送出去……
她将簪子握在手心,紧紧地闭上眼睛。魏玉和她的一点一滴像如潮水般涌来,占据在脑海中,怎么也忘不掉。下一秒,她将簪子举起来,向雪中摔去——
簪子本来颜色就浅,若是在雪里头,恐怕都看不见了。
她回头准备离开,却骤然间对上一双眼睛。魏玉披着一件修长披风,长身玉立,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大概站了许久,居然一点声响都没出。
魏玉淡淡道:“你把簪子丢了。”
语气没有丝毫情绪。
徐音“嗯”了一声,直接跳过他往屋里走去。她听见魏玉浑身都是酒的味道,神情木然,朝雪中走去。
她愣了一愣,听见身后有刨雪的声音。徐音惊愕地回过头,看见魏玉身形不稳地跪在雪里,身形显得单薄了许多。他一双手被冻得通红,还是不停地挖雪,像个慌张失措的孩子。他话也说不清楚,脊背深深地弯下去,不似东厂提督那般风光无两,倒像个弃儿在垃圾堆里找什么丢了很久的珍贵东西。
从一边又找到另一边,他一双手冻得像是能滴出血。
徐音的指尖也在颤抖。魏玉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她:“徐姑娘,我的夫人去哪儿了?”
第45章 没死
不知道为什么, 她这一颗跳动的心因为这一句话,疼得越发厉害。
她知道魏玉这是喝醉了。但是这句话听着就是很心酸。
“徐音一直在这里,”她站在屋檐下, 指尖抖得厉害, 嘴唇发白, “她从始至终, 都未曾离开过。”
“你骗人,”魏玉的脸在夜色下已经看不明晰,但徐音看都不必看,已经知道他在流泪, “她明明离咱家而去了。她若是未曾离开,又怎么会对咱家这么冷漠?她已经不是那个被咱家骗得团团转的徐音了。”
嗓音哽咽, 声线在颤抖。
雪花飘落在徐音的肩上, 她也不去拂一拂。
她一怔,思绪随着被牵动起来。魏玉似乎自嘲地笑了一声,自顾自地继续刨雪:“咱家知道是咱家有错, 咱家不该去利用她。她走了也是我活该,她若是不走, 才是蠢。”
“忘掉她吧。”徐音说。
“忘不掉……根本忘不掉。”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头深深地低下去, 停下了刨雪的动作,“咱家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
就让这所有的自责和痛苦, 往后余生, 都让他一个人承担。
徐音记得,魏玉喝断片之后不会记得醉酒发疯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但是他醉酒时候说出的话, 一定是心里话。
徐音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忘了不好吗?”她忍不住,“天下女子那么多个, 你为什么偏偏就要选她?”
“非她不娶,若是她走了,那一辈子也不娶吧。”魏玉自嘲地笑了下,淡淡道,“她纯洁无瑕如一张白纸,我是天底下最坏的人,最后不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
风越来越大。魏玉在雪中,双手冻红得不成样子。徐音骤然间上前,一把拉过他的手就往屋檐下跑。魏玉的手僵硬而生冷,她的双手滚烫,温度从肌肤很快流到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