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十月怀胎亲生的儿子那么屈辱死了,葬在何处都不知,她却也是不闻不问,权当是没事人一样依旧安享荣华富贵,如今提起这件事来竟然还能笑着与人说话,真是狠辣无情。
“是啊,爱妃说得对,爱卿多虑了,九皇子早夭,琳儿又是看重情谊的好孩子,怀念手足乃是人之常情,即便是皇家子,也不能罔顾人伦道德。此事不论如何,琳儿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萧竞权似乎是很满意梅妃的回答,也只有这一句话带了些喜悦的情绪,却又很快掩藏在提防和怀疑中。
他转而拂袖,冷笑道:“不过这个何传持……哼,朕记得这些年出了不少弹劾他的上书,如今在这个时候,不尽人臣本分,去协助琳儿查案,反倒暗中向朕告密,意欲让朕父子离心!”
这话说得精巧,既是警告了何传持,又是明里暗里敲打薛承容。
萧竞权走到御案后落座,拉起梅妃的手以作安抚,思虑片刻后道:“告诉他,让他不要再盯着朕的儿子,做好他自己的事!你替朕去查,看看他和朝中什么人来往甚密,特别是太子和珍儿——罢,此事不必动劳爱卿,朕自有安排,你退下吧。”
薛承容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可下了紫宸殿,心中却万般无奈,看萧竞权的态度,如今他是很偏爱萧琳的……这却是一点都不妙。
左右为难之下,他心中忽然有了一招毒计,萧琳本乃嫡子,若不是他早年糊涂,硬要与世无争,以致与萧竞权父子离心,太子之位早就非他莫属了。
如今父子二人关系有所缓和,太子失宠多日,陛下有又忽然对萧珍不冷不热,多有猜忌,难保这东宫之位不会易主。
萧琳他掌控不了,可是萧琳和薛妙真的孩子呢?薛承容想要掌控岂不是易如反掌?若是萧琳早夭,萧竞权出于愧疚偏爱,或许会立萧琳之子为皇太孙——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薛承容离开后,萧竞权敛了笑意,翻看起桌上的官报。
梅妃将自己被握得泛红的手从他手中抽出,冷声问道:“陛下是为了方才之事动怒了?还是因此生了臣妾的气?”
萧竞权命左右宫人退下,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没有,无论何时,朕也不会生兰儿的气,何况你方才说的很好。”
他抬手轻抚梅妃的鬓发,难得她今日梳了一个汉人发髻,这是萧竞权最喜欢的模样。
“你要记着,你是朕最爱的哲贵妃,与从前的梅妃无关,朕也没有什么九皇子。”
“那陛下会怪琳儿吗?”梅妃坐在他身侧,追问道。
萧竞权道:“待他回京后,朕会询问此事,不过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琳儿是个好孩子,看重手足情谊,没什么错处。”
梅妃不语,黯然垂首,萧竞权便无心处理朝政,忙问她有何心事,将她十分怜惜地揽入怀中。
“是臣妾要琳儿去做的。”
她声音干涩,轻声说道,萧竞权将她揽得更紧。
“什么,是你让琳儿去做的,为什么?”
梅妃抬眸,终年冷泉似的眸子渐渐有了情绪,呢喃道:“因为直到瑜儿死了,臣妾也没再见他一面,臣妾时常会梦到他,梦到他在火中惨叫,梦见他死后不得安宁,你们汉人的观念里,死后应当有一副好棺椁埋葬,这样死人才能安息,所以臣妾拜托琳儿去做这件事。”
萧竞权轻叹了一声,将她拥入自以为温暖怜爱的怀中。
“兰儿,你为何不同朕说此事,朕不是说了,你想要做什么全都告诉朕,朕会帮你做好……”
见她不语,萧竞权无奈道:“好了,朕已知晓此事,你莫要伤心劳神,瑜儿安葬之事本就是由琳儿一手操办,如今他想换上一副棺椁,就由他去吧,朕不会再过问此事了。”
梅妃却好像被戳中了伤心之处,情绪更为激动,道:“陛下,臣妾想知道那把火是谁放的,那时候瑜儿的确是做错了,可是要杀要剐,去处置他便是了,为何要那般折磨欺辱他,臣妾想知道!”
萧竞权沉默不语,梅妃便问道:“是太子殿下,对不对?臣妾不喜欢过问前朝之事,臣妾也不可能去报复太子,臣妾只想知道真相……”
他知道送走萧瑜的那把烈火与太子有关,他那日看到形削骨瘦容貌尽毁的萧瑜,为此龙颜大怒,狠狠敲打过太子一番。
如今提起这件事,龙案上本本言官弹劾太子的奏折还不曾批改,心中的那根倒刺更加生出弯钩来。